廖氏掩下心底的疑惑,往厨房去。
这边徐参知坐在窗前, 一点点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当年顾家的大火他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先帝驾崩前,曾在病榻上召见过顾道延那老小子,顾家是太皇太后的母家,先帝幼时与太皇太后的感情颇为亲厚,是以太皇太后将顾家留给先帝是毋庸置疑的,先帝在病榻之时,已然不待见太后和刘贤太妃,只有杨淑太妃一人伺候在跟前,就是这般情况,也没有任何遗诏传出来。
新帝刚登基的前两年,他也问过明远伯和楚王,先帝真的没有交代片言只语?
后来顾家夜里遭了大火,他也曾去西云那条大街上看过,有明显的桐油味,是蓄意的谋害,可是陛下没有动静,坊间还传闻出承恩侯府是通敌叛国才会如此,都以为是陛下悄悄动得手。
可他知道不会是陛下。
陛下对先帝颇有几分濡慕之情,不会无缘无故地戕害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要不然也不会让承恩侯府的世子顾伯远任翰林院承旨。
徐参知手指叩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外头廖氏端了冰镇的绿豆汤进来,放在了徐参知的跟前,正准备退下去,徐参知阴鸷的目光扫了过来,“你把今日陈荨说的话再复述一遍。”
他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廖氏身子微抖,忙磕磕绊绊地说了起来,徐参知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自然听出陈荨是想激怒顾氏,陈荨对付顾氏可能是为了攀扯上沈溪石,福州杨家的事,他近来也有耳闻。
可是让徐参知觉得怪异的是,为何陈荨倒像是笃定了顾絮就是承恩侯府的那位顾二娘子?
难道顾家真的有人从那场火海里逃生了?那又是谁救了她?
在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致以一词的禁忌中,谁有这般大的胆子?不知怎地,徐参知此时的脑海里忽地出现了先帝的那幅画。
顾承旨,关于沈婕妤的画,还有顾二娘子,沈溪石,林承彦和杜恒言。
徐参知总觉得似乎有一个和这些人相关的秘密。
廖氏悄悄抬头见他又陷入沉思,面上隐隐地出了一层热汗,想着顾妹妹交代自己的事,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
女子的馨香闯入了徐参知的鼻腔里,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廖氏乖巧地喂着徐参知吃绿豆汤,一勺又一勺,温柔又耐心。
徐参知莫名地就回过了神来,眸光沉沉地望着廖氏,廖氏觉得时机差不多,低着头忐忑地道:“老爷,今日妾身没有忍住,帮着沈少夫人说了两句话,妾身会不会给老爷添惹了事端?”
徐参知一早就知道今个那一桌有哪些人,自家妹妹在的,怎么样也不会出什么差错,捏着廖氏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嘴角微勾了一下,“不妨事,你平时里不是不喜在外头开口,怎么这会没忍住?”
廖氏咬唇道:“沈少夫人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今儿个和我聊了很多蜀地的趣事,她们都很少搭理妾身,所以,所以……”
徐参知挑眉,她是知道廖氏每次参加宴席时的模样,只当她是难得遇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也没多说。
廖氏一把勾住了徐参知的脖子,“爷,你说,那沈少夫人真的是承恩侯府的小娘子吗?”
“你说呢?”
“妾身觉得不是,妾身也是听过承恩侯府的事的,那么一场大火,顾家的人不是应该都死绝了吗?如果有没死的,顾家又没罪,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给家人来收尸?”
徐参知摩挲着廖氏的手心,“不,顾家有罪。”不是叛国的罪,也定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否则堂堂承恩侯府,太皇太后的母家,一百多口人岂会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惨死在火海?
徐参知一边说着,一边似乎也相信沈府的顾氏,真的是顾言倾!
***
顾言倾火急火燎地到景阳侯府说要见静晏的时候,门上的婆子眼神闪了一下,说要去问老夫人。
顾言倾喊道:“不用去打扰老夫人,我与侯夫人约好的。”
说着,也不等那婆子再开口,带着荔儿往静晏的院子里去。
她到底是沈枢相的夫人,府上的小世子又和沈枢相交厚,也不敢拦着,直差人去后头通知了老夫人。
顾言倾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心越来越往下沉,直觉阿晏这回真的出了事儿,想到这里,脚下便小跑了起来。
到得静晏院子的时候,芦烟正在院子里煎药,看见顾言倾,立即便红了眼,“沈夫人,您可算来了。”
“你家夫人呢?”
“在里头躺着呢,还没有醒,拂冬在守着。”
顾言倾进去看了一眼,见静晏躺在床上,面上潮红,脸上有些烫,高烧竟然还没有退下来,忙问:“不是说请了太医吗?”
拂冬道:“太医说还要过一两个时辰。”
荔儿上前问道:“拂冬姐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侯夫人怎好好地就高烧不退了?”
拂冬一听这话,面色顿时沉了下来,恨声道:“曹家那不要脸的小蹄子,昨夜以夫人的名义将侯爷骗去了后花园,夫人这边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小蹄子衣衫尽褪,赤`条条地躺在水榭里,夫人看到,许是骇住了,往回走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栽到了湖里。侯爷立即便跳下去救了夫人上来,但是夫人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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