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圆公公轻轻瞥了朱阑一眼,朱阑吓得身子一缩。
杨国公气得头发晕,一双上了年纪的铜铃眼直瞪着沈溪石:“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元帝眼中闪过笑意,却不好拂了老国公的颜面,不然回头杨惠妃又要在他跟前柔弱地哭上几回,沉吟了一会,对杨国公道:“老爱卿,依朕看,此事怕是有误会,彦卿自来与叔岱无瓜无葛的,想来不会无端挑事儿。”
他何止是挑事儿?自家那孙儿给他打得连爹娘都识不出了,一张脸肿得让他这老头子看了都触目惊心,不然他也不会来宫里为自家孙儿讨公道。
却不防两人先前在陛下跟前言语不和,吵了起来,官家一气之下让他俩在外头跪一个时辰清醒清醒,虽是难得的冬日暖阳天,但是北风依旧吹得人脑袋疼,他这般大年纪,比不得沈溪石二十啷当岁,真是能闹腾的年纪。
官家这般说,一心进宫要为孙子讨公道的杨国公爷也不敢再多言。
元帝见杨国公算认了这个栽,暗暗瞪了一眼沈溪石,吩咐桂圆公公去取了一套白玉三鹅笔架送给杨叔岱,“年节下的,给小世子压压惊!”
杨国公见好歹为自家孙子讨了一点东西,面上也缓和了一点,“老臣代不孝叩谢陛下赏赐!”
等杨国公退下去了,桂圆重新拿了一张更绵软的大红蜀锦夹棉蒲团来,沈溪石席地坐在了上面,元帝绕过龙案,弯腰抱起了地上的橘猫,一边逗着猫,一边踱到沈溪石跟前:“说吧,想的怎么样了?”
御书房里一时静默了下来,桂圆公公眼皮微微一跳,官家说给沈枢相三天的时间考虑是否要和魏三娘子成婚,若是三天后他还没考虑好,官家便直接下圣旨赐婚!
今天正是第三天了!
桂圆公公见先前还闲适地坐在蒲团上揉腿的沈枢相脊背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只听他暗声道:“陛下,微臣不能答应!”
元帝将猫递给了桂圆,在沈溪石跟前来回走了两步,不轻不重地用粉梆黄缎的靴子踢了他一下,“你说说,为何不能,朕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能说出让朕无法反驳的理由,朕就不再管此事!”
元帝的口吻,完全是长兄对于幼弟的爱护,沈溪石不是不知道,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拒绝的话才会如此难说出口。
半晌,沈溪石才艰涩地道:“微臣,不想欺瞒陛下,微臣早已有心仪的女子,只是此女子对微臣心存芥蒂,尚不愿意嫁给微臣!”
元帝不想他会说出这番话,气得笑了起来,“好你个沈溪石,怪道死活不愿意娶妻,却对朕半句口风都不露,怎么,你以为朕还能杀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沈溪石低着头,并不解释,当年顾家的火灾,他至今也没查出源头,官家虽然也下旨让京兆尹查出火灾的缘由,但是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坊间都在传是因着顾家欺君罔上,有谋逆之嫌,官家才痛下杀手,他当年尚青涩,与顾家的联系也只有一个顾言倾,许多事并不清楚。
他不能让言倾置于未知的可能存在的险境。
元帝对着这块石头气得胸闷得慌,摆手道:“滚滚滚,别在朕跟前杵得让人心烦!”
却也没再提让他娶魏三娘子的事儿。
沈溪石再以头触地,恳声道:“微臣谢过陛下!”
等沈溪石走了,元帝气得肝疼,桂圆公公躬身上前宽慰道:“陛下,奴才揣度沈枢相这心仪之人也是近日才有的,想来那边小娘子还没答应下来,是以他不好在您跟头提,等那头成了,还不得求到您跟前来给夫人讨一个诰命。”
元帝冷哼了一声,“到那时候,看朕理不理会!”
桂圆公公又道:“陛下,今儿个上午,惠妃娘娘派人送了两次炖盅过来了,奴才见主子在作画,都拦了下来。”
元帝背手,有些头疼地道:“还不是为着彦卿打了她弟弟的事儿。”
桂圆笑道:“也是陛下疼宠惠妃娘娘,不然怎会有这些烦恼!”
元帝斜眼看了桂圆一眼,“就你这奴才知道得多,行,摆驾云玹殿吧!朕可最喜欢惠妃了!”
“喏,奴才这就去摆驾!”
***
长宁殿里头,宫女南鹊一边给刚刚睡起的贵妃娘娘利落地梳着百花髻,一边禀报道:“娘娘,今个御书房外头,沈枢相和杨国公一起跪了一个时辰呢,那冷风吹得杨国公出宫的时候还摇头晃脑呢!”
杜贵妃笑道:“陛下还舍得罚沈枢相?可知道是为了甚事?”
宫女如非瞪了南鹊一眼,“主子,您可得好好罚罚南鹊,没事儿就爱打听闲事儿。”见铜镜里的主子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看穿了她一般,只好低声道:“是因为沈枢相昨儿在樊楼痛打了杨惠妃的弟弟,杨家人来告御状。”
杜贵妃对着镜子理了理自个的云鬓,缓声道:“原来是这事,那今个陛下还不得去一趟云玹殿哄惠妃娘娘。”
如非急道:“主子,陛下不过是做做场面功夫罢了!”
杜贵妃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伺候官家已有十四年,前十年几乎独宠后宫,但一直没有孕育子嗣,四年前宫里又进了一批新人,其中杨国公府的嫡女杨穗儿甚得陛下欢心,眼看着挤下了前人杜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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