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好大的手笔,竟衬得妹妹先前那一串珠子的寒碜了!”杨惠妃望着那一匣子的宝石,笑道,只是捏着帕子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手心,宫里司珍房一年四季送来的首饰皆有定规,即便官家偶尔会赏赐一二,但是就这么一匣子宝石,她殿里头却是凑不齐的。
贵妃竟然张手就是这么一匣子送了出去!可见平日里陛下赐了贵妃多少好东西!都说陛下新近宠爱她胜过贵妃,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陛下不过是故意显出她来,给贵妃挡灾罢了!
杜贵妃扶了扶鬓发,笑道:“我的东西都是陛下和母后、母妃们赏的,我又没有需要描补的地方,陛下在前朝多倚杖沈枢相,我手头的这些东西赏给他即将要过门的小娘子,也是应当的。只希望顾小娘子日后啊,多吹吹枕边风,让沈枢相多多帮陛下分忧解难。”
她话音未落,下头坐着的杨国公夫人和杨幼榕都涨红了脸,贵妃的意思是杨惠妃需要描补娘家的亏空?
杨惠妃显然也是一噎,正想反讥两句,却听上头的太后娘娘笑道:“贵妃虽偶有顽劣,待陛下倒是一片真心,这般早就知道收拢顾丫头的心了!”
杜贵妃微扬了下巴,“对啊,母后,不管陛下宠爱多少新人,您可得明白阿宝的心,只能宠着阿宝!”
沈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不管陛下宠谁,我都只疼我们贵妃!”沈太后看着贵妃,眼睛笑得深不见底,她一直知道皇儿宠爱这个丫头,左右性子娇憨又直爽,又是孤身一人,再偏疼也不过是这丫头一世的荣华罢了,她也乐意疼宠两分。
一旁的皇后,像没事人一般,太后说话,她便停了箸,保持得体的微笑,太后不开腔,她便挑着可口的吃两口。
贵妃这一打岔,谁都知道宫中后妃们在官家心中的地位,没看连皇后都忍让贵妃几分吗?这种场合,皇后竟是连一句出言打压的话都没有,任由贵妃拉拢大臣家的夫人。
而且太后竟还夸贵妃做得好,当着众位官眷的面,就应承着日后要给贵妃撑腰,看来皇后当真如传言那般,不过是一架尊贵的摆件。
宫里最有话语权的女人,除了太后,便是贵妃了!
顾言倾不知道旁人是怎般想的,自个捧着价值千金的漆盒在怀里,尚犹有一些不真实,对着上头的贵妃行礼谢恩,却被如非拉了起来,“娘娘说,小娘子只管拿着便是。”说着便转身回到了贵妃身后伺候。
顾言倾捧着漆盒交给了银九,堪堪坐下,便听皇后淡道:“顾小娘子头一回来参加宫宴,这第一个节目,不如就由顾小娘子开场吧!”
顾言倾:……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对过的魏静晏不急不缓地微微咳了一声,顾言倾慌乱中抬眼看去,只见魏静晏右手轻轻挥了帕子,是一个“不”的手势!
顾言倾脑子一下子便清明过来,她就算不弹不唱不跳,谁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般想着,便准备硬着头皮说自己啥都不会,正起身准备跪下请辞,忽听上头贵妃娇俏的声音传来:“母后,今儿个春光甚好,我们不如安安静静地吃完这宴,一会儿去御花园里头就让小娘子们在花丛中弹琴跳舞,岂不更悦目?”
淑太妃嗔了杜贵妃一眼,“你啊,难道还嫌弃小娘子们的表演扫了你的吃兴不成?”
贵妃抿唇笑道:“阿宝在长宁殿里头,吃什么都没胃口,今儿个竟被这宴席勾出了馋虫来,小娘子们一表演,阿宝自然又不惦记着吃了,回去就该挨饿了!”
顾言倾忽地会了意,贵妃娘娘约莫是看在杜姨的面上,见她犯难,帮了她一把。
底下的夫人和小娘子们脸上都浮了笑意,都暗道贵妃娘娘也是奇怪,这许多年了,依旧像个爱娇的少女一样,既不顾忌场合,也不甚在意自己的身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想来便是这一份在上位者跟前的闲适与自在,才让陛下和太后、太妃这些在先帝朝混下来的人精子都爱宠着她!
一旁的一位低位份的嫔妃笑道:“陛下还能少了姐姐的吃食不成,谁都知道陛下心疼姐姐!”
杜贵妃美目轻移,淡淡地看了一眼左侧的扈婕妤,“婕妤又忘了,我不喜欢人家喊我姐姐,倒将我生生催老了。”说着,不乐地移回了眼睛,夹了一箸干贝,小口地吃了起来。
竟是不假辞色!
扈婕妤原想讨好杜贵妃,不想杜贵妃压根不领情,一时闹了个红脸,低声道:“是妾身无状。”声音里带了点委屈,眼睛都红了。
不过上头的皇后、太后和太妃就像没看见阿宝训斥扈婕妤一样,或两两说话,或各自吃着跟前的菜肴。
宫殿中央的乐伎弹奏着舒缓的《梅花三弄》,音调起伏之间,别有一番盛世太平,朗日乾坤下,安闲优渥的错觉,顾言倾低头安安心心地吃起了饭,看到魏静晏让人端来的玉笋蕨菜,将原先的一碟又移到了杜姨跟前,这宴席看着虽丰富,但是适合在御前吃的并不多。
魏静晏不意瞥见对过的顾小娘子低着头努力地鼓着腮帮子,不由微微勾了唇。
宴席的最后一道大菜是脆皮烤乳猪,一早由御厨分好,一碟一碟地由宫女们从食盒里端出来,随上薄饼、葱段和甜酱,顾言倾见其当真“色同琥珀,又类真金”,竟像琉璃皮,看起来又皮薄肉嫩,香酥味浓,一时手上的象牙箸微微抖了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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