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萧敏静收拾了行李,借口母亲身体有恙,又在病中思念外孙,抱着儿子风风火火地乘火车往娘家赶。运城至京都的列车卧铺票卖完了,她咬咬牙,买了张硬座票也上去了。
那厢,向刚跟着丈人老头来到市革委。
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生怕祝美娣搞破坏,萧延武把姚木关在市革委斜对面的文化局,没关在小黑屋。看守的人是侄子找来的,说是再靠谱没有。
姚木的两个兄弟,也就是阿聪和小光,提审盘问后被安顿在文化局旁边的旧公房里。平时有人看着,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不允许他们离开住处半步。
就杜建雄,因为还想再提审他一次,没有转移,仍旧被关在市革委的小黑屋,谁料这么会儿工夫,就出事了。
萧延武匆匆赶到现场,截住要送往死者家去的尸体,发现下巴处有点淤痕,鼻口处有几丝微小的毛屑。
“什么突发恶疾,分明是被人拿毛巾之类的盖住口鼻捂死的。”萧延武缓缓吐了口气,摆摆手,让人把尸体送去公安局,“就说谋杀。公安那边知道怎么介入。”
市革委出来后,他带着向刚又去了文化局。
姚木还好好地待在文化局闲置的仓库里。萧延武松了口气,直截了当地说:“姓杜的死了,应该是被人捂死的。我怀疑幕后凶手是祝美娣,就是雇你杀我闺女的那个人渣。我打算明天带你回京都,去了结这桩事。”
姚木经过这几天的沉淀早就想清楚了——他年轻时犯下的罪孽,简直天理难容。死之前,能帮受害人讨回一个公道,就当是赎罪,死后也能让人的灵魂清白点。
于是点点头:“我听你的。就是我那两个兄弟……”
“既然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把他们牵扯进来。等事情了结,我会放他们自由。”
“多谢。”
从文化局出来,萧延武想想仍然不放心,对向刚说:“天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今晚就留这儿了,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右眼皮从下午开始没好过,动辄跳个不停。
都说右眼跳灾,他不是迷信的人,可一直这么跳,而且还死了个人,很难不往坏处想。
向刚哪里做得出把老丈人一个人丢市里、自己回家吃饭、睡觉的事。当即让司机跑了趟家捎了个口信,他陪老丈人在附近的国营饭店炒了俩菜,也没喝酒。心里存着事,哪里喝得下。直接一人一碗大米饭,就着两道家常小菜,囫囵对付了一顿。
然后回到文化局,和姚木一起在阴凉的仓库里打地铺。
幸而是夏天,天热得人恨不得直接躺星空下睡觉。哪怕废弃仓库再阴凉,也没凉到要盖被子、铺被褥的程度,一张草席就能搞定。
当晚,果然有人来闹事了。
一群统一着装、胳膊戴红袖章、说话时喜欢昂着下巴、斜着眼的红小兵们,照着手电,哐哐哐地敲响仓库门。
“查夜查夜!听说里头窝藏着反派人士,赶紧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检查。”
市革委调来值夜的小伙子张开手臂挡在门口,冷声道:“这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有没有得我们亲眼看过才作数。你哪个部门的?咱们副局都说这仓库废弃很久了,突然搞得神神秘秘的,里头肯定有猫腻。还不快让开!”
“那是你们副局不清楚内情。”
“嘿,我们副局不清楚,难不成你一个外人清楚?快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伙子想到主任的吩咐,让他这几天务必听从萧三爷的吩咐,萧三爷让他守好仓库,他就必须尽到这个责任。于是眉一挑,一把拦住最靠近仓库门的男青年衣领,把人推离了仓库。
“好哇,你是要造反啊!兄弟们,给我上!”
听到这里,向刚躺不住了,一骨碌坐起,正要去看看,被萧延武唤住了。
“你身份不合适,在这待着别动。有老子在,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闯进来抓人。”
说完不等向刚反应,铁青着脸拉开仓库门:“吵啥吵!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咋地?老子脱下那身皮,真当连你们这些小喽啰都能欺负了?”
红小兵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待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明显是领头的站出来说:
“这位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有人举报,文化局旧仓库窝藏了个反派份子,咱们吃这碗饭的,总得公事公办对吧?你要是清白的,把户口簿、介绍信拿来我看看。要真是我们搞错了,我们给你赔不是。可要是拿不出这些证件,也别怪我们大晚上的为难人。”
萧延武冷眼睇了他一眼:“老子姓萧名延武,这就是老子的通行证,谁派你们来的,你就把老子的原话传达给他听。今儿这仓库老子征用了,明儿就走,走了之后,你们是搜也好、烧也好,爱咋咋地。”
说完,“砰”地一声,把仓库门甩上了,隔着厚厚的门板,飘来一句:“谁再唧唧歪歪扰老子睡觉,老子揍得他娘都不认识。你们要不信,大可试试。”
“嗤,你谁啊,一口一个老子。别以为凶巴巴地说些吓唬人的话,我们就知难而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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