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却道:“你们染坊里有没有看他不顺眼的?”
张谷道:“他手巧,染出来的布格外好看,管事很看重他,其他人明面上跟他关系都不错。至于私底下,我不敢把话说死,但程立性子宽厚,旁人很难讨厌他。”
宋却道:“旁人很难讨厌他,那你呢?”
张谷摸了摸额头,道:“我自然不讨厌他。我年岁比他大,却不如他有能力,是有点难堪。但他这个人性子大方,不藏私,还不记仇。你跟他生两天气,他可能都没意识到你在跟他生气。对这样的人,要怎么讨厌的起来?”
宋却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只可惜英年早逝,是不是?”
张谷:“……是。”
宋却明显感受到身旁这个男人的步子沉重起来,又道:“你知道吗?他媳妇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已经五官俱全了,还生了毛发,是个男孩,小小的一点,已经有孩童的模样了。如果他能生下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张谷的脚步停住了,宋却有所感应,转过身子来看他,他的嘴张了又合,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害怕自己真的说出口,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模样。
宋却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张谷最终还是没开口,说不上失望,宋却甚至有些嘲讽地想,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等两人下了山,小丙已经在岸边等待,他奉宋却之令去探听消息,如今带着宋却想确定的信息回来了。
染坊的管事查阅记录后确认了时间,在苏秀秀和程立失踪的那一日,染坊让程立和张谷提前下了工,两人是一块走的。
而小丙询问了染坊里的其他人,没有说程立坏话的,问谁和程立比较不对付,也是想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名字来。程立平日里不是在染坊待着,就是在家里帮忙干活,很难到别的地方和人起冲突。他和苏秀秀一样,没有多余的交际,和对门张家的联系算是最紧密的。
小丙还去探听了一下别的邻居对张程两家的看法,这两家斗法斗的厉害,主要是张母和程母,两个人一点亏都不肯吃,做什么都要压对方一头。接下来是岑氏和苏秀秀,不过这两个是岑氏被张母洗脑后单方面的,苏秀秀性子软,再怎么被针对也吵不起来。岑氏又是个习惯直接撕的,碰上苏秀秀这种吵都不吵直接跑的,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力都使不出来。张父和程父虽没张母和程母闹的厉害,但见面也是要拌上两句嘴的。因着他们闹归闹,都不是什么大事,左右邻里就当看个热闹,还能多些下饭的话头。
两家的斗法里,程家一直隐隐占着上风,但还算有来有回,你来我往,打破平衡的,是苏秀秀怀孕。
先前程家虽然说我大儿子比你大儿子优秀,大儿媳比你大儿媳有文化,但张家也能反击说我小儿子在读书,将来是要做官老爷的,前程无量。虽说张家老二的成绩没有多么出类拔萃,但到底是在学馆里,一提起来,程家就少了一份底气。
程母有时候气起来说要把老大扔回去读书,但程立早过了那个年纪,还有一手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哪会因为程母呕气就真的跑回去读书。
这个时候,苏秀秀怀孕了。虽然她不算怀的快的,但和对门比起来,那可好太多了。岑氏入门五年有余,一直未有孕相,头两年还被张母磋磨,逼着去看病吃药。后来岑氏突然就硬气了起来,张母明面上说的是她心疼媳妇,大家私下里都猜是张谷不中用,不然就张母这个脾气,哪有先低头的道理。总之,抱孙子这件事都快成张母的心病了,自家怎么都怀不上,偏偏对门的肚子鼓了。
虽然平常心里酸程立这个媳妇找的文文弱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可一旦怀孕,那又不一样了。苏秀秀一看就是读过不少诗书的,这怀出来的孩子还能不聪明?而且苏秀秀怀上以后爱吃酸,程母有意无意地在张母面前透露了八百回。都说酸儿辣女,张母生了两个小子,怀胎时嘴里都爱酸,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那时候张家一提老二,程家就提这个还未出世的大孙子,彻底让张家消沉闭嘴了。
等小丙报告完打听来的消息,宋却脑海里空白的那片也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他让张母和张谷走到河岸边,站上那块石岸,自个望着河道:“当日,苏氏来到河岸帮程氏取捣衣杵,不料那捣衣杵在凶手手中,两人交涉过程中,凶手突然心生恶意,用捣衣杵敲打苏氏后颈。后发现苏氏无呼吸,惊慌失措下将苏氏推入河中,想要佯装溺死。但苏氏的身体浮的离河岸太近,凶手便拿竹竿想要将她的尸体推离岸边,好随着河流漂远。不料程立前来寻找苏氏,将这场景撞个正着,上来就推开凶手,要拉回苏氏。发现苏氏已经死亡后,程立或是要亲自报仇,或是要报官,被凶手死死拉住。这时候,第四个人出现了,他就是帮凶。帮凶帮忙拖住了程立,凶手又用捣衣杵击打程立的背部,将人打进了水里。程立不会游泳,在水里挣扎着,想要抓住岸边。凶手用长竹竿去戳打他,程立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慢慢地失了力气,被岸上的两人活生生溺死了。”
母子俩的脸色如出一辙的惨白,张母紧咬牙关,事到如今还是没有自首的打算。
宋却转身朝他们一笑,鬼气森森的,他小声道:“你们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是那两具尸骨三缕幽魂游过三镇,亲自来到我面前告诉我的,他们说,今晚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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