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中,司芃接到孙莹莹电话。“菲菲姐的电单车没电了,我还得给它充电。要不你们先去吃个饭。我等会再骑过来。”
司芃忍不住学她的样子翻白眼,低声骂:“吃什么饭,喝风都喝饱了。快过来,就算是推,也得给我推过来。”
凌彦齐再看腕表,司芃问他:“你赶时间?我再催她。”
“没关系,还有一会儿,”他顿住,“也是个无聊的饭局,但又不得不去。”
司芃昨晚翻开他遗落的文件夹,看到页眉上的公司logo,和“天海壹城”外墙上竖的是同一个。他毕业于全亚洲最好的大学,在最挣钱的房地产公司上班,还有签字权,最起码,也是个让人称羡的都市精英。
“你和刚才那位女孩,同住?”
“嗯。住一起三年多了。”
“不嫌闹么?”
“她,其实很热心也很善良。有时候会嫌吵,但生活挺单调无聊,有点吵吵闹闹的人气也好。”
正好一扇窗后的母亲训斥小孩,声音大如洪钟,打破这街上的单调乏味:“这道题都不会,两个角组成一条平线,这条平线多少度,180度,然后这个角1是105度,角2多少度,你不会啊。”
小男孩抽抽泣泣的声音听不清,过一分钟又听见母亲的声音,这回是力拔山兮:“180度减去105度,等于95度,你怎么算的啊。小学四年级了,连个减法都不会。”
母亲如此为自己孩子的智商堪忧,站在街边听完全程的人只感到好笑。
凌彦齐也笑:“是啊,吵吵闹闹的才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他也看着这条街。这条街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有个姑婆住在这里,不过这里很快就要拆迁,成为他公司的下一个项目。站在这里像个旁观者一样,窥视他人普通平凡、甚至鸡飞狗跳的生活。他突然间意识到,生活这件事,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他一下就理解司芃了,原来她也不在其中。森山大道说,不多做无谓的思考,孤独而忘情地度日,莫过于此。
孙莹莹推着电单车,气喘吁吁地赶来,还隔着门朝茶馆的菲菲姐发了一顿牢骚,才过来把钥匙递给司芃。司芃进去,从收银台侧边的抽屉里取出文件。凌彦齐接过去,出门时说:“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有劳这位孙小姐了。今天真的有事。”
孙莹莹还靠在花架子上喘气。等凌彦齐的车驶出永宁街,司芃回头瞥一眼她:“金像奖欠你一个影后。”
孙莹莹走过来拍她背:“你傻啊,给你机会都不用,一起吃顿饭增进下感情,多好。”
“他有事。”司芃去锁门,“有些人的感情不是靠吃饭聊天就能培养的。”
“那你要到手机号码,或者微信了没?”
司芃点头。
“那才不枉费我在大冬天里跑这么个来回。”孙莹莹说:“今天真是好日子。我跟丁老板约好这个周末再去福利院,你也要到了帅哥的微信。这天还冷飕飕的,让我想起我老家。哎,走吧,吃火锅去,冷天里最适合吃火锅。”
她动作够快,这么点时间已经和丁老板搭上了。司芃跟在后头说:“你都不乐意回去过年了,你喜欢你老家什么?就冷天?”
孙莹莹呆了半晌,才道:“是啊,那破地方有什么好喜欢的。可就是不知道,还做梦老梦到它。梦到我家的土砖房子,房子背后的竹林,穿过竹林就是一片山。等我将来发达了,我就把破房子给推了,盖个和卢奶奶家一样的小楼。司芃,到时候我一定要带你回去看。那山可高可大了,太阳出来,天空又蓝又亮,那山头立在那里,又青又翠。”
火锅店里热气翻腾。司芃把围巾解下来,小心叠好放一边椅子上。孙莹莹看在眼里,问:“你说我们俩,是你先结婚还是我先结婚?”
司芃头也没抬:“当然是你。”
“我也觉得是。”孙莹莹看刚收到的微信,心满意足地微笑:“我以后会是一个很有爱心也很尽职的妈妈,真的,不骗你。有时候我看盛姐那么打她家孩子,我就想掉眼泪,觉得她的孩子可怜,她也可怜。”
她和丁老板之间还谈不上有火花,她更不知丁老板是否婚育,就已浸在无边无际的想象里。
“最好生三个小孩。老大是男孩,以后做家里的顶梁柱,老二是女孩,女儿好贴心,老三呢,男孩女孩都无所谓,反正就做家里的可爱担当。”冬日暖烘烘的火锅桌边,也适合自小贫寒的女孩子们幻想以后的幸福人生。“司芃,你打算生几个?”
司芃摸摸短发,不做声。
“你不会一个都不想生吧。”孙莹莹撅嘴巴,“还是要生。生孩子就是痛一下嘛,但是一点都不吃亏。随便给他们点东西,饿不死冻不着,长大了还无条件地来爱你回报你。谁会无条件的爱我呢。男人才没那么可靠,我就想多生几个爱我的人。”
一直低头只顾自己吃的司芃,突然就拿起杯子喝水。孙莹莹吓到:“你怎么啦?”
“吃太快,烫到了。”
一大杯水喝完,司芃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红通通的眼眶很醒目。孙莹莹讷讷地说:“你怎么还哭了?”难道,生孩子这个话题不能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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