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城中央_希夷【完结】(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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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芃伸了伸长腿,把包反背到胸前。哼,拿对付凌彦齐的招数来对付我,还嫩了点。

  到了灵芝区长途汽车站,司芃还没想好去哪儿。那些地名都不在省内,太远了,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北方。她怕走得太远,喜欢上这种散漫悲观的生活,真把凌彦齐给忘了。

  站外就是公交车站,这儿已靠近D市郊区,公交车中一大半都是私企运营的城际往返巴士。司芃心道,那就去D市吧,等避过这阵子,她还能想回来就回来。

  车上有人售票,问她:“去哪儿?”

  司芃一愣,下意识回答:“黄田。”说完,只觉一股气流无端猛烈地侵入鼻腔。她赶紧捂着口鼻咳嗽两声。售票员说:“黄田八块。”

  “要坐几个站?”司芃把钱递过去。

  售票员利落地撕票,找零:“二十来个,到了叫你。”

  司芃把包抱在怀里,看车窗外的景色。

  S市与D市的郊区,其实没什么明显区别。视线想放远一点,就被山林阻挡。

  山林与公路之间,看到二三十层高的簇新楼宇,便是要价几百万的商品房。四五层楼,没有阳台和防护栏,只见一个个正方形的窗口,便是厂房。还有些七八层的楼,一看就拥挤脏乱,便是像她这样的打工者群聚的地方。

  很容易区分的。属于市政的路都修得宽敞平整,属于市政的路边绿化,都有迎风招展的美意。只有那些毫无美德的在城市的血脉和器官缝隙里求生存的蝼蚁之家,会理所应当地成为规划者心目中的顽疾和毒瘤。

  卢思薇看她的眼神,好像她也是毒瘤。

  ☆、095

  伤害我的人我可以原谅,伤害你的人呢?我怎能原谅!

  ——艾米莉朗勃特呼啸山庄

  司芃靠着车窗睡觉,醒来时,公交车已驶入黄田。其余乘客早已下车,售票员见她醒了,问:“你是去黄田市场?还是曼达?”

  “曼达还有几站?”

  “两站。”售票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冲司芃笑笑,“你来这边找工作?”

  “我就过来看看。”

  “朋友,还是家人在这边?”售票员拿过随身杯喝口水,舔舔嘴唇:“我姑姑和姑父,以前就在曼达。”

  “他们在曼达做什么?”

  “我姑姑在车间,我姑父是财务。二十年前,他们就进了曼达,去年底拿了几万块的遣散费走了。真是可怜,我表弟还没念完书,他们就下岗了。本来他们呆这么多年,和曼达签了无固定期限的劳动合同。有什么用?还不是说遣散就遣散。”

  “遣散?”司芃心道,曼达现在经营这么差劲?“曼达不是国内女鞋市场排名第一吗?”

  “今非昔比咯。”前方的司机也搭话。“以前这个市场第一,是它独占。现在呢,市场都被其他品牌瓜分了。”

  “你这么熟悉?”司芃问司机。

  “怎么可能不熟悉,我以前也在里头上过班,保安队长。它生意最好时,厂区有六千多工人。现在呢,就是个壳子,它自己做的鞋包很少了,全是外包。”

  司机叹气:“以前讲起黄田,大家都只知道曼达。想应聘进来打工的人,从车间一直排到大门口。现在你看这一片,人少了好多。”

  “怎么会差这么多?”司芃心想,自己才走五年,彭光辉这是要破产了吧。

  好像以前那个破学校里,专门有老师和他们讲过公司破产清算的法律条文,可她根本没好好学,也不知道彭光辉破产,会不会还要她去还债。

  去你妈的,老娘改名换姓好多年,谁还搭理你。

  司机接着讲:“自从郭董走后,彭总就被人带上歧途,觉得做鞋子做实业,挣的利润少,老想改行做房地产。他把资金都调去房地产公司,没想第一个项目就碰上金融危机,亏了不少钱。”

  司芃没听见司机后面说房地产的事,只听到了他说“郭董”,她不确认这个“郭董”是否就是她熟悉的那个人。“那个郭董,你们熟吗?”

  “怎么不熟,她是彭总的太太郭兰因,郭董事长。当年她在时,厂子里不知道有多兴旺。她一来厂区,我手底下的保安个个都欢喜,郭董好,郭董好的敬礼。她不去办公楼的,总是先去车间。”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试验田进一步扩大,D市黄田区也加入对外招商引资的队伍。曼达虽是彭光辉夫妻两人创立,但因其太太郭兰因是新加坡籍华人,投资开厂都是以她的名义进行,以便能争取到更多的税收优惠和政策倾斜。

  曼达成立五年后,不再满足单一的外来委托加工业务,创立了旗下第一个女鞋品牌“范儿”,从设计到生产到店面铺设,一条产业链就此打开。

  正好税收减免年限到期,曼达当年为地方财政缴纳了一笔可观的税款,政府也兑现几年前的招商承诺,在黄田拨给曼达一块挺大的工厂用地。

  政企关系融洽,曼达扩大规模,首先雇佣的便是当地的失地农民。这位司机便是。

  那会的黄田人,虽然也经常能看到香港澳门回乡的同胞,但大多数都是辛勤工作的普通人,没有彭光辉、郭兰因这样惹人关注的好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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