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也摇下车窗,露出一个年轻男子的侧脸,浓眉长眼,高挺鼻梁,留了点络腮胡,一只耳朵上有整排的金属耳钉。这人似曾见过,但这会蔡成虎想不起来,他只觉得怪异,因为这个男人还算白皙的脸颊上,有几道长长的泪痕。他在哭!
他妈的,流年不利,好好开个车都能遇上个神经病。
☆、121
这个星球上最深的沟壑也许是:罪恶的人从不知自身罪孽深重,多情的人,依然会为它的每道伤疤而流泪。
——某人日记
彭明辉探头一望:“这不是凯文吗?”
“谁?”
彭明辉指了指地上的司芃:“她男朋友?还是陈洁男朋友?我搞不清楚。”
蔡成虎搞清楚了,这个凯文是为司芃而来的。现在不摆脱他,这桩买卖就完不成。他往左猛打方向盘,朝马路中央变道,想要往左逼停雪铁龙。这山路的右边车道靠山,了不起也就是撞到山,左边车道可是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滚下坡去,有些地段还是悬崖。
凯文飙车无数,很快就判断出蔡成虎意图,速度放缓,车子一拐,溜到右边车道。
蔡成虎的车技和车况都不如他,狂躁得想骂娘。他索性不管这个横生枝节的,踩着油门只管往前飙,开在马路中间左摇右摆,两车再也无法并行。
面包车在弯曲的山路里被开成了赛车。彭明辉和麦子都抓住把手,可怜司芃双手被绑住,转个弯她就要被迫平面滑行半米,或者飞速撞到车门。彭明辉转头来望,他眼里曾不可一世的侄女,如今落得这个惨淡。
“疼不,小花?”
“关你屁事。”
“我是你二叔啊。”
“我没你这样的叔叔。”
彭明辉脸上是悻悻然的脸色,冲麦子嚷道:“哎,哎,你要么就给她松了绑,要么就拉她一把。她是个人啊,她不是个东西啊。”说完,他就怔住。
车子朝右拐,司芃滑向麦子这边,麦子顺势把她拉近,用腿压制住她的膝盖。司芃问:“你是想救龙哥?”
麦子头靠在车门上,默不作声。
“晚了,我已经报警了。”
麦子缓缓低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司芃仰头看她:“你救不出龙哥的,警方之所以还没有抓陈洁,是因为想要她们引出陈北。”
前方的彭明辉大惊失色:“什么?你报警了?”
“是新加坡的律师报的警。”
“靠。”彭明辉摸了一把脸,从包里翻出他小心翼翼叠好的纸巾,扔向窗外。他去拽蔡成虎的胳膊,“别开了,快停下,我要带我侄女离开。”
司芃张大嘴,哭不出声来,也没有眼泪。可豆大的水滴仍落在她的鼻梁和脸颊上,是麦子哭了。她弯下腰来,将司芃的头卡在她的胸部和车垫之间,还好,留了点空隙让她呼吸。麦子嚎啕大哭,“嗷嗷”几声后,声音就压在嗓子里出不来,像是某种动物的低吼。
那低吼穿透司芃的身体,与她的胸腔共鸣,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麦子在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司芃不知她说的孩子是陈雨菲,还是那个小产的腹中男孩。
报警那天的公安局会议上,王队说有人收到匿名的恐吓信,她就怀疑是麦子的手笔。怀着孩子当然不利于隐藏行踪,所以是故意打掉的。
她以前觉得麦子对陈龙的爱是这世间最可笑的那种——拿青春、拿孩子去换点卑微的爱和名分。可是这个女人,愿意为了陈龙,什么都不要,自己的命、孩子的命。
司芃直愣愣地躺在那里,半晌才开口:“雨菲是个好孩子。”
压着她的胸部渐渐停止抖动,麦子直起腰来盯着司芃:“雨菲说你要带她去新加坡,是真的?”
“真的。”
“为什么?”
“报龙哥不杀之恩,”司芃想想,“还有这几年的庇护。”
麦子又笑了,笑得肩都在抖:“你还会带雨菲走吗?”
“会。”
把脸上的泪擦掉,麦子猫起身来到驾驶位后面,拍蔡成虎的肩膀:“停下。”彭明辉见麦子也反悔,更是壮大胆来揪蔡成虎的胳膊:“快停下。”
“哼哼,怪不得金董说你们没用,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和阿标。”阿标便是在夏阳坑等着的人。
“你说什么?”
“金董说你要不做掉司芃,就我和阿标来做。”后半句他没说,金莲还答应,原本要给麦子去救陈龙的那五千万,让他和阿标分了。
“去你妈的。”麦子脸色发白,去抢方向盘,蔡成虎猛转一个弯,她便朝后摔去。车子也差点从山崖上滚下去,彭明辉吓得哆嗦:“你,你为了钱,命都不要了。”
蔡成虎一脚把他踢回位子上去:“你们要是不听我的话,都别活了。”
麦子还想扑过去,司芃说:“快给我松绑。”多个人多个力量,麦子跪在地上,用手抠死结,指甲盖都抠翻了,这结也没打开。
这时,车外已看到脏兮兮的沙滩,和一艘渔民常用的蓝色快艇。麦子心中更急。阿标曾给陈龙当过十几年的保镖。五月陈龙婚宴,他回乡探母,这才逃过一劫。这人下手有多狠,她和司芃都见过。只要蔡成虎和他会合,他们三个绝不是对手。她焦躁不安地四处望,看有什么利器能帮忙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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