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芃跪在床边,抓住她的手亲吻:“妈妈。”
郭兰因睁开眼,冲她微笑。她将这只冰冷的手贴在脸上,轻轻摩挲。郭兰因抬起另一只手要来摸她,她顺从地将头偏过去。
那手却突然卡住她的脖子,卡得她透不过气来。低头看,那不是手,那是蟒蛇的倾盆大口。她匪夷所思地望向床头,郭兰因从床上坐起来,抿着微笑的嘴角扯开,变成更大的微笑,僵硬得不得了。
司芃眼睁睁看着她妈变成陈洁。她的脖子被咬穿,她也没死,只是呆坐在地板上,静静看着身下血流遍地。她还很平静地转头望了眼楼外,玉兰树不在,外面漆黑一片,再转回头来,妈妈和陈洁都消失了。
梦里并不可怕,陈洁咬她,她没有痛感。反而是被咬后站在那个虚空的世界里,好像随时会掉入深不可测的黑暗里,这更让她心慌,因为那感觉很熟悉——这地方我来过。
她没跟凌彦齐说这个梦,凌彦齐的想象力比她还夸张,她怕吓死他。
她不愿再多想陈洁的事,因为一想就头疼。
为了逃脱这虚构的梦境,她很快就做了决定,不管陈洁还会做什么,不管警察能不能很快破案,她都要保持一种“不被激怒的心态平和”,来抵挡这种“可怖”。她宁愿多想想她和凌彦齐的将来,也不想停留此地放手和陈洁搏斗。她怕了。
一切交给法律。
然而梦里面那种诡异气氛——安宁祥和的背面是毛骨悚然——还是影响了她。哪怕是白天,她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凌彦齐和黄宗鸣没办法整天陪她,她就一遍遍地放孙莹莹发给她的宝宝视频,老二明显比姐姐和妹妹精,才一个月大就会冲着镜头笑,一笑脸上都是褶子。
要是孩子们的哭声笑声,还不能打破房间里的宁静,她就上街,去街角买烤得焦香的红薯。烤红薯的大爷没来,她就走去另一条街上买煎饼果子,迫切想听那个大娘喊一声“姑娘,你来了。”
这种艰难维持的平衡,被血淋淋的现实打破了。那么多人被卷进她们的恩怨,被欺骗、被伤害、被汽车碾过、被铁柱砸死,好似永无尽头,……,司芃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
她不想手染鲜血,她整个胸腔都充斥着无法说出口的哀伤和绝望:身为你的朋友和妹妹,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你要这样对我?
到了曼达大厦,司芃冲过关卡。保安要来拦人,凌彦齐挡住:“拦什么拦,我是你们郭嘉卉郭总裁的丈夫,我来找她商量事情,不行吗?”
正好有电梯在一楼停下,司芃直接搭上去了二十楼。在医院时,她已问过彭明辉,陈洁所在的楼层。
保安有点犹豫。凌彦齐今日穿的西服太考究,考究到一般中国人都不这么穿,哪怕沾了血渍和灰尘,也像个有钱公子。有人认出他来:“这不是刚刚天海开新闻发布会那个,天啊,他是郭总的丈夫?我们郭总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保安一听,抬起的手立马放下,就差没点头弯腰。凌彦齐趁机上了另一部电梯。
电梯停在二十楼,司芃直奔产品设计部的办公区。刚到门口,就看见陈洁站在窗前和一个员工说话。她的脸色好正常,正常到她今天上午要人干的事情,就是日常的写写文件、开开会。夏阳坑里的一切,与她毫无关联。
她冲过去,亦有人看到她来势汹汹,要去阻拦,她一把推开。
“这是什么人啊。”那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女子大叫。
陈洁抬起头看见司芃,一点不慌张,反而笑了。她把手中文件扔在一边桌上,司芃已奔到跟前,揪着她的领口:“走!”
陈洁轻笑一声:“跟你走?你谁啊?”前一句还温柔,后一句像是灵魂突然被置换,整个办公间都能听到这声音,狠得能让人汗毛立起来,把天花板都掀掉:“你以为我怕你啊!”
司芃只觉得心里有个无底洞,失望一直跌,跌不到底。
“五年了,我用了五年时间,才他妈的放下这一切。”她也一样回吼,她很清楚对方听不明白。她们之间和情感相关的链条,早就断了。
在这五年里她偶尔还幻想,陈洁也是一时气愤,过后会害怕会自责。人有时候总要靠着他人的怜悯心才能好过一点,哪怕是想象中的都好。没有,那双漂亮动人的眼眸里,全是被惹怒后的正义,比她还正义,陈洁觉得自己无辜。
司芃为困守五年的自己不值,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早点回来,彭光辉不会被囚,凌彦齐不会逼迫要娶这个女人,麦子不会死,蔡昆和凯文不会受伤。陈洁造下的一切孽,也是要她来还的。
“放下这一切?那你回来做什么?你去死啊。”趁司芃被愤怒缠身,陈洁双手揪着她的手腕,往旁边未关窗的窗口推。
她用了全劲。司芃便被推到窗边,才反应过来她还想害人,火气冲顶,转个身,手松开她胸前的西装翻领,向上十公分,准确无误地锁住脖子,往窗外一摁。陈洁的腰卡在窗棱上,上半身悬在空中。司芃再用膝盖将她的两条腿压向墙壁,手摁住她脖子,还要往下压。
陈洁脸上这才露出惊慌之意,双手反射性地揪着司芃手腕。
凌彦齐奔到办公间门口,见到这一幕顿时魂飞魄散,直接从桌子踩过来,跳到窗前抱着司芃腰,往后拉她:“司芃,你要想想我,你不可以这么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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