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芃想起郭兰因重病后,彭光辉在一处靠海的墓园买了两个最好位置的豪华墓地,应该还空在那儿。
“墓碑上要空一列,知道吗?”司芃别过头去。陈龙趴在桌上握着她的手,“到时我死,你还得来一趟,我妈年纪大了,雨菲太小,你再帮龙哥一次。”
司芃头点着点着就垂下去,脸贴在他的手上,热泪滚滚而下。陈龙摸了摸她的头:“你跑回定安村,是陈北先找到你。我为什么不杀你,他心里应该有数,所以没跟我说,便安排那起车祸,谢天谢地撞错了。我让你做我女人,不是为了对付阿猫,而是要陈北不再轻举妄动。”
“我知道。”
“听说金莲那个女儿死了,你也没必要再在外面躲着,可以回去了。”
“麦子临死前,我答应过她,把雨菲带去新加坡。她也想去。”
陈龙收回手,身子慢慢向后靠,靠到椅背上:“离开也好。她被我和麦子宠坏了,脾气很坏,奶奶也看不住她。既然你要带走她,你心里要有准备,再怎么厌烦嫌弃她,都要管到十八岁。”
“别说她坏话,我把她带来了,你要不要见她一面?”
陈龙反射性地仰脸看摄像头,他知道审讯室里的每个举动每声呼吸,在监控室那边都能看到听到。
“雨菲?”这声问询一出口,在看守所被关押审讯半年,仍有不屈意志的陈龙,被思念猝不及防地击倒。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警察的安排,想瓦解他的心理防线。可他顾不上了,他已失去麦子——那个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光里,也从未好好珍惜过的女人,他只想看看他们的女儿。
“爸爸。”陈雨菲推门进来,司芃悄悄退出去。
几分钟之后,陈雨菲红着眼睛出来,司芃牵她手离开看守所:“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你爸你妈,你要始终记着,他们是爱你的。”
王队再进审讯室,陈龙不看他,继续仰面看天花板:“我老娘七十多岁了,没人养老没人送终。”
“她现在和你弟媳住在一起,吃住都不成问题。”
“万一我那弟媳改嫁呢?”
“如果你妈真的无人赡养,街道办和民政部门会担负起供养和救助的职责。”
陈龙不以为然地笑两声。王队手握成拳头,重重地敲两下桌子:“我王海波今天也把话撂这里,我不管以后做不做警察,也会确保她能领到低保金,身子骨不行时能住进养老院,最后走时,我也会帮着打理丧葬的事情。灵芝区里,这点关系我还是有的。”
陈龙拿这个和他们谈条件,王队一点也不意外。一个人无路可去,想安排好女儿和老娘的生活,人之常情。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久了,他对这些犯罪嫌疑人没有想象中的厌恶,有时还很理解他们。
果然,听到这话,陈龙这才拿眼睛看他,沉默良久,他才开口:“泰籍华人李有顺,乌汶府孔尖县人,八年前陈北以他的名义拿到货真价实的泰国护照。”
过两天,司芃和凌彦齐领着陈雨菲,把麦子的骨灰安葬在海边的墓地。与她相邻的是陈洁。说来讽刺,生前陈洁连手都不肯递给司芃,想做再无牵绊的了断。可她死了,警方通知家属去料理后事,母亲被拘,父亲重病,能去的还是只有司芃。
来去墓地的一个多小时,陈雨菲无精打采。凌彦齐逗她开心,她也笑不起来。
司芃轻声说:“这个坎不好过,谁都得自己走出来。”她突然想起小楼里的小花,便问陈雨菲:“我送只猫给你,要不要?”
陈雨菲想了会,才勉强露出点笑容:“要只很可爱的小猫。”
李威廉把陈雨菲送回奶奶家。司芃和凌彦齐去医院接彭光辉,他的身体做了全面检查,去年化疗后癌细胞并未扩散,可以不用住院。看来这一年是幽闭,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修身养性。淞湖的别墅在金莲名下,现在已被查封,彭光辉没法回去。
司芃征得卢奶奶的同意,暂时把他安置在小楼。当然她也把真实身份和这当中的曲折一一说个明白。
卢奶奶仔仔细细听完这一切时,老泪纵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等司芃再问:“如果我回新加坡,姑婆你跟不跟我去?”她的心难受极了,秀妹啊秀妹,你怎么走得这么早,你外孙女的福,你还一天都没享过呢。“好,好,姑婆跟你走。”
给彭光辉办出院手续前,司芃去看蔡昆。
他的伤情比凯文还要重,救护车赶到时,他因为大出血已陷入昏迷。血不是从被击打的后脑勺流出来的,而是鼻腔。如果再晚一点,呼吸被堵住,大脑缺氧休克,也许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
所以要感谢现代医学技术,听上去骇人听闻的伤势,这些医生处理起来面不惊心不跳,无论窒息、还是失血过多、亦或颅内感染,在24小时内都被控制住了。
等蔡昆醒过来,看着眼眶通红的孙莹莹,咧开嘴笑了一下,只不过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孙莹莹后来还在微信里和司芃吐槽,难看死了。
到今天,他看上去有点人样了。但是搞不清楚,为何颅后窝骨折,还能导致咽喉疼,舌头也不利索,话说不清。孙莹莹拿了苹果,一勺一勺刮给他吃,喂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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