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倪胭呼吸匀称,手垂下去,手中握着的团扇滑落在地上。温持元停下动作,他将落在地上的团扇捡起轻轻放在一侧的三角桌上,悄声退出去。
走出倪胭的宫殿,温持元发现居然下雪了。他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呼出释然的一口气。
他不喜欢和宫中的这些妃子接触,他虽尚未做过,却也知道别的小太监是如何伺候那些妃子。
脏。
一想到这里,他清秀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清秀的脸,这种脸最得这些妃子喜欢。想要毁掉这张脸的想法又一次冒了出来。
看,身为低贱者自保的方式竟是自残。
终有一日,他必将活得像个人。
隐隐的恨从他干净的眸中浮现。远处有小宫女正往这边走来。温持元收起眼中的杂丝,踏入雪中。他干净的皂靴刚刚踏上雪地,脚步不由顿住。
皇贵妃说对新裁的元宵宴宫装不满意,要重新裁制一身。可是她没有说要求。
温持元回头望了一眼,略微犹豫之后,他站在檐下等候。他要等倪胭醒来。雪越下越大,落满他的肩头。
暮色四合,倪胭慵懒醒来。她迷糊轻唤:“送水进来。”
守在外面的麦宝儿和穗宝儿立刻带着另外两个小宫女端着热水、毛巾、香胰等一干物件进去伺候。
倪胭重新梳洗过,任由小宫女伺候着擦干她手脸上的水渍。
殿内点了灯,映着灯光,麦宝儿诧异地望着倪胭,怎么觉得娘娘好像变美了?
倪胭扫了她一眼,麦宝儿立刻收回视线恭敬禀告:“娘娘,温持元还守在外面等您醒来。”
倪胭点了下头,随意说:“让他进来。”
“娘娘没有交代元宵宴的宫装改成什么样子。”温持元垂着眼睛开口。
倪胭“咦”了一声,她将手里抱着的八角雕凤暖手炉递给小宫女,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温持元面前,手指捻了一下他淋湿的肩,“下雪了?”
“等在外面?”倪胭慢慢勾唇,“够傻的。”
温持元继续垂首:“距离元宵宴已经不足十日,再修宫装时间紧迫,只能尽快得到娘娘的意见传给裁衣阁。”
“那怎么不叫醒我?”倪胭问。
温持元惊讶地抬头看了倪胭一眼,又匆匆低下头,低声道:“不敢扰娘娘休息。”
“既然这么麻烦那不改了,反正我也没见过宫装什么样子。”倪胭懒洋洋地说。
温持元好像被噎了一口,但是很快恢复寻常。宫中的主子们形式最是让人摸不透。类似的事情也不算少见。温持元收好情绪,告退。
“慢着。”倪胭招了招手,“倾耳过来。”
温持元凑过去。他虽生得清秀,个子倒是不挨,消瘦挺拔。
“如果静妃再找你的麻烦可到这里来寻本宫。”
温持元脸色微变。他在心里暗想皇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今日下午只是暗示,那这句话岂不是明示?应付一个静妃已经焦头烂额,若再有一个位份更大的皇贵妃……
温持元觉得棘手。
他转瞬又在心里筹谋利用皇贵妃和静妃互相除掉的可能性。
不过两个呼吸间,他已想了许久。
在宫中这样的地方,容不得他天真。
“你在想什么?”倪胭的眼中噙了一抹笑,仿佛把温持元的所有心思看透。
温持元对上倪胭的眼睛,顿时一凛。他毕恭毕敬地答话:“静妃娘娘为人和善,不曾随意找宫人麻烦。”
倪胭轻笑了一声。
倪胭压低了声音,轻缓开口:“本宫讨厌静妃想要除掉她而已,你这小太监可别多想。罢了,退下吧。”
言罢,倪胭将手搭在麦宝儿的手臂上,施施然转身。
温持元惊讶地抬头望着倪胭绕到屏风后面的背影,心中浮现了一抹犹豫。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可是在宫中这样的地方,他不得不小心警惕,更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接下来的日子,倪胭每日和原主往常一样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一点一点修复这个身体的皮肤。至于宫女每日端进来的养身汤药无一例外地都被她倒掉了。
时间一晃而过,元宵节这一日大姬王朝要举行朝宴。姬明渊会在朝敬殿设宴,宴请百官和皇亲国戚。至于后宫的妃嫔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去,皇后是必然要去的,而原主付青檐即使身体有恙,身为皇贵妃也必然到场。又或者并非因为皇贵妃的身份,而是付将军的曾经称呼。
倪胭让宫女们伺候着换上繁复的宫装。按照大姬王朝的规制,这等宴席之上后宫妃子的宫装十分有讲究。皇后需穿正红色宫装,而皇贵妃则是一身明黄宫装。如果之下的妃子出席,则是在粉、橙和青三种颜色中选择。
一身明黄色的厚重奢华宫装穿在倪胭的身上,她盘起的长发间插着十二支金钗。额间一抹火焰的花钿。
倪胭起身,整个大殿里的宫女有一瞬间的错愕,皆是被倪胭展现出来的十分大气的美貌所惊艳。
这段时间皇贵妃一直生病,不上妆不挽发,原来娘娘盛装打扮之后是这样美!
“娘娘真美!比皇后娘娘美多了!”麦宝儿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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