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无果,她从床上起来,推门走了出去。她睡得时间不长,外面还未黑下来,抬眼能从道观正殿的墙角,看到临落山的红日。
地上苔藓潮湿,慕晚走到院子中间的香炉旁,看向正殿。正殿内,男人一身水青色的道袍,正低头看书。
阳光倾洒,红金色的光芒洒在男人冷白色的皮肤上。矮几前的男人孤冷悠远,黑眉黑发,轮廓干净,像天上的仙。似乎察觉到慕晚过来,他抬眸看过,眉眼清淡,声音如清泉。
“饿了么?”
收回飘远的心思,慕晚笑起来,走过去点了点头,说:“饿了。”
道观后院比前院小,有两间房子,和道观建筑年岁相同,青砖粗糙,上面湿漉漉的。一间房子是厨房,另外一间应该是洗手间,两间房子前面,有一方古井和一片菜园。
菜园不大,菜的种类倒不少,甚至还搭了藤架,上面有嫩绿的黄瓜和长长的豆角。道观是清修的地方,条件自然简陋,而且完全摆脱尘世,能够自给自足。
当时柳谦修休息,清禅是随着他一起的,等柳谦修做完晚饭,清禅才醒了过来,揉着眼睛跑来找师弟,刚看到柳谦修就抱住了大腿粘着。小孩就是小孩,扎着丸子头小脸肉嘟嘟的,抱着大腿的模样格外可爱。
慕晚摆着桌,看着清禅,笑道:“你师弟不在的时候,你这样抱师父吗?”
清禅睁开惺忪的双眼,茶水色的眸子十分漂亮,摇摇头,软软糯糯地说,“不会,师父腿太短,我长大了挂不住了。”
抬眼看了看柳谦修,一米九的身高,腿长自是不必说,还够清禅挂两年的。柳谦修在小孩子面前,神色依然没什么大变化,在坐下后,提醒清禅自己吃饭。小家伙听他的话,拿着碗筷吃得认真。
灯光柔和,一大一小两个人,总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在里面。
吃过晚饭,慕晚接到了李楠的电话。观内信号不好,她走出道观,坐在了松树下的石凳上。李楠的语气远没有了前几天的淡定,也隐隐带了些急切。
“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李楠问道,“上周谈好的通告,近两天全打电话跟我说戏份删了。违约金倒是给了,但你的通告我只接到下周,开拍的剧组都不签你,你接下来的时间都没有戏拍。”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她以后的路都被堵死了。
她现在片酬不高不低,违约金双倍赔偿,几部戏下来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个小数目。然而对于慕青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这样做,目的无非是让她去求她。她靠着自己的努力挺起来的脊梁,她非要给戳断了。黑影弥漫,慕晚心情有些烦躁。
这些是私人恩怨,她跟李楠说不着,况且说了也没什么用,如果知道她碰上这么一个硬钉子,公司放弃她都有可能。
下周就是母亲的忌辰了。
慕晚揉了揉脸,天渐渐黑了,山顶的风有些凉,她又呆坐了一会儿,最后起身进了门。
正殿的灯开着,三座神像在灯光下,格外威严。神像旁边的矮几和蒲团上,空无一人,慕晚看了一眼偏殿,偏殿灯开着,柳谦修应该送清禅去睡了。
清禅下午睡得不太清醒,吃饭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吃过饭,小手撑着腮在正殿里打坐,打坐一会儿,就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柳谦修就先抱着他去了偏殿,待他熟睡后,他重新回了正殿。
刚刚走时,正殿还只有三尊神像,而如今,多了一个女人。灯光洒在神像上,如冰,凶神恶煞。灯光洒在女人身上,如火,明艳动人。
她坐姿像蛇,平日在他家就坐不端正,现在坐在正殿,仍然柔软慵懒。双臂搭在矮几上,身体歪曲,尖翘的下巴微扬,一张小脸隐藏在乌黑浓密的头发下,衬得更为雪白。
天色漆黑,世间仿佛只有正殿那一处灯光,她像是盘伏在神座下懵懂无知的小妖,丝毫不知自己的冲撞,反而在看到他时,嫣红双唇微弯,双眸晶亮。
“柳谦修。”她叫了一声,缱绻低哑的声音在黑夜弥散开来,带着难以言说的魅惑与神秘。她叫完,手背撑住了下巴,低笑着看他。
柳谦修起身走入正殿,他身材挺拔,进去时,正殿灯光将他身影拉长在门口,慕晚仰头看他。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全部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这是酒。”柳谦修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坛子,酒坛不大,上面塞着红布塞,深棕色的瓶身粗糙,女人手指微弯,将它握住了。细长的手指,在瓶身白皙好看。
这是放在矮几下的坛子,慕晚闲来无聊拿起来看的,布塞厚重,将所有的酒味都掩盖了。瓶身微晃,里面液体动荡,还有不少。
慕晚伸开双腿,她赤着脚坐在蒲团上,脚下是铺在蒲团下的地毯。蒲团下的地毯是棉麻材质的,干净整洁,可以直接坐在上面。但因山上地凉,一般都坐在蒲团上。
看着柳谦修坐下,慕晚将布塞打开,扑鼻的清甜酒气。鼻尖凑过去,小小嗅了一下,慕晚抬眼看着柳谦修,道,“杨梅酒。”
玄青子平日喜好喝酒,道观里的酒都是他自己酿的。他酿酒多年,技术炉火纯青,一坛杨梅酒,既不失杨梅的甘甜,又失酒味的纯烈。
慕晚将酒坛放在面前,双臂支撑在矮几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盯着面前的酒坛,盯了一会儿,脑袋一歪,问,“我可不可以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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