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携着长剑,跨马出门,身后跟着十几名骑兵,剑虽在鞘中,但容恪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他本身便是一柄利剑,街道上的百姓或有认出容恪的,都惊疑不定地望着,世子如今没有兵权大伙儿都知道的,他回来只是为了祭告容氏祖先、吊唁亡父,怎么如今这么一副装束?
容恪带着人去了一趟容家祖地,山水绝佳处,容桀新立的墓碑矗落于其中,颇有几分惹眼,往来一艘轻舟,如一粒芥子穿行湖面,艄公唱着哀恸的悲秋之歌,竟很是有几分凄凉。
这时,尽管对容桀素来没甚好感的护卫们,也不禁潸然,可见世子却从容地翻身下马,一个人走到了墓碑前,只有江秋白敢稍稍跟近一些,便迎着上去了。
“世子,有何发现?”
容恪脸色漠然,“我要掘墓。”
“什么?”江秋白大愕,“子掘父棺,大逆不道,世子万万不可!”
容恪淡淡地微笑,“不亲眼见到他的尸首,我不信他会为了母亲追随到地底下去,毕竟这个人无情无义,哪里有心。”
江秋白知道世子其实是有意为留侯翻案,依照目击过留侯死状的人的口供,留侯应当并非死于幻觉,而是另有隐情,但他们三两张嘴,说不清楚,加之徐氏又瞒着容恪将留侯早早下葬,更令人觉得事有蹊跷,若不掘墓验尸,恐怕难以查明真相。
只是江秋白还是觉得,既然留侯已经入土为安,何必再惊动一个已死之人?世子毕竟是留侯的儿子,如此行为,太过于违背人情。
“挖。”
容恪眼眸深沉,犹如夏末蘸着厚重雨意的浓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江秋白讪讪无语,自知劝说无果,只好听话,埋头去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朋友们猜对了,徐氏出轨,早在留侯在世时就已经勾搭上了贾修,并且还流过产,事情玩得挺大的
☆、报仇
一个时辰之后, 一具腐尸被人从棺椁里抬出来, 已经散发着恶臭, 容恪取出了一条帕子,裹住了半张脸,系在脑后。
容恪蹙着眉, 等江秋白将留侯放在棺椁旁时,他蹲下身,将手套也取了出来戴上, 手指掰过容桀泛着黑气的头,后颈处,有一处圆孔,约莫四根绣花针粗, 江秋白一愣, 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了致命伤。
“世子,这是……”
容恪闭了闭眸,清早见到冉烟浓对镜梳妆,翠翘拢上绿云,纤细的牡丹花簪斜缀入发髻之中, 他睁开眼,“也许,是珠钗一类的器具所伤, 扎破了父侯的颈脉,一击致命。”
留侯身子骨弱,不说刺破他的颈脉, 单单推他一把,都让人觉得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容恪起身,将手套扔给了江秋白,“查查身上可还有别处伤口。”
江秋白戴上了手套,将与几个下属将留侯的尸体上上下下地又检查了两遍,“回世子,没有了,只有这一处致命伤。”
容恪解下了帕子,淡淡挑唇,“我知道了。”
检查完尸首,江秋白等人将留侯的棺椁放回土里,容恪才回头,见他们在填土,忽蹙眉道:“找工匠将墓地重新修缮。”
容桀毕竟曾是镇守一方的留侯,墓地太过于寒酸,让闻者哀恸。
江秋白着人吩咐了下去,雇工匠过来择日将墓地重整。
但这本来是徐氏该做的事,将留侯下葬之后,可见她便几乎再没有管过容桀的墓地了。
容恪翻身上马,用帕子将衣摆上的污泥擦了去,脸色如一潭映着秋月的湖水,平静无风而不动,教人揣摩不透,半晌,容恪微微牵起嘴唇,露出一朵微笑来,恍惚一瞧还令人觉着有几分善意。只有江秋白隐约望到了湖底一片无光的阴冷,不觉一哆嗦。
看起来世子好像并未发现其他异状,但江秋白就是觉着,世子应该已经猜到凶手了。
事实上,他说出是珠钗所伤时,江秋白就有了怀疑,能用这个杀人的,多半是女人,而且是能近留侯身的女人。照理来说,徐氏侍奉留侯多年,不该如此心狠手辣,也许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容恪踩着马镫,不疾不徐地策马回城,高楼上,王猛仍扶着围栏俯瞰。
王玄道:“他出城去了。”
祭拜父亲本是人之常情,王猛不奇怪这个,但奇怪之处就在于,“容恪生性谨慎,连你我都觉得容桀之死事有蹊跷,他必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王玄愣了愣,“那,今夜还要动手么?”
王猛挥手,“先撤了。你我得到皇帝指令,留侯死得蹊跷,本来有职责在身弄明真相,但你我身份不便,如今容恪既然回来了,他生父之死离奇莫测,不如让他自己查,等查明真相,我们上报之后再行暗杀。此外,容恪是个谨慎的人,初回陈留必定事事戒备,等过些时日,他放松警惕,咱们一击致命的胜算才会大些。”
王猛分析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王玄素来唯他马首是瞻,便不觉点头同意。
……
九月底齐咸造反,被扣押之后,皇后被赐了三尺白绫。
死时空落落的永巷里只有她,还几个捧着白绫鸩酒的宫人,皇后性子烈,又心狠,事败之后早就没有了生的指望。
她还以为齐野是真正信任她,才会喝下她放了毒的汤药,但事实根本不是,还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齐野纵然是不爱她,至少对她心里有一丝怜惜了,可皇后抹着眼泪,被他拿下时,只问了一句:“皇上,臣妾这么多年,在你心里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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