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秦又是一叹,“老夫我也是没想到,当年月满只会对着大魏装孙子,如今却学会阳奉阴违了,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勾结夷族——”说到这儿,冉秦扭头,粗黑的眉头一耸,“四年前你不是找到在月满的忽孛么?他后来的下落呢?你将他怎么了?”
“没怎么。”容恪道,“只是在月满皇都见了一面,得知他腿伤之后,我本想放他一马。加上那时节特殊,我身份也特殊,不宜打草惊蛇,只因觉得有几分不对,便后头让人暗中探他虚实。”
当日忽孛在皇都长街上摆摊,却不收魏人钱,容恪便有几分好奇了,加上容恪虽在落日沙洲伤了忽孛,却也只用弓箭射穿了他一条腓骨,没有两只腿都残废的道理。而且倘若当时忽孛窜入月满,救治得及时,他的腿伤应当也能好全。
冉秦惊讶,“哦?没查到消息么?”
“没有。”容恪摇头,“犹如泥牛入海。我那时便在怀疑,忽孛在月满是否有内应。”
忽孛是个自尊心大过天的人,几度败在魏人手里,那个不收魏人钱的规定,也许就是为了吸引魏人前去与他掰手腕,再羞辱一番他们吧。这像是忽孛会做的事。
忽孛是和谁做成了一桩交易?
让他名声扫地这个主意,是忽孛出的还是詹冲出的?
总之没有答案。
冉秦扬眉,有几分拿不定主意,“依照你的意思,如今那个神秘的草原大汗,正是蓄谋已久暗中潜回的忽孛?”
“不排除这个可能。”
大阏氏被杀,小可汗被忽孛攥在手里软禁,这都像是忽孛会做的事。
容恪揉了揉眉心,缓缓笑道:“若真是,我和他这个敌对的局面,是真峰回路转,逃脱不得的宿命。”
☆、篝火
容恪一行人已出了月满, 詹冲的大军包围了李府不见动静, 几个时辰, 连木窗牖外都没个人影儿,詹冲是个谨慎之人,带着弓箭手闯入李府, 只见安安逸逸,几片秋风打落叶,哪里有容恪半个影子?
詹冲握住了拳头, 眼皮阴沉沉地往下微微一拽,扯出几分幽暗和冰凉。
“王爷,眼下该怎么办?”
詹冲道:“追,即刻下令封锁月满……不, 不能下令, 暗中找到景阳王,不能为我所用,则杀之,不可让夷人知道。”
“是。”
魏都这边早得到了消息,齐戎知道岳父出马, 这回一定能说得动容恪回大魏,欺君之罪他可以不计较,用人之际, 齐戎只想多留几个将军,让边境不再有战患。
因着夷族人有动向,兴兵月满, 转眼间齐戎便将父亲派出,冉清荣和他生了龃龉,几日不曾给过好脸色,但一有冉秦的消息,她还是担忧得多,也便放下了脸面,“爹带着容恪和妹妹回大魏了?”
齐戎不瞒着她,什么战报都给她看,冉清荣结果密报,眉眼倏地舒展,阖上了密信,眼里多了温婉的笑意,“你派人去接应他们了么?”
齐戎道:“战事吃紧,我想让容恪就地挂帅,至于浓浓和岳父他们,我让人接他们回来。”
这个安排虽然挑不出错,但冉清荣想到妹妹,才回家又要和容恪分别,再加上两个不省事的孩子,想必难受,却没对齐戎声张反驳,心里却有点为妹妹担忧和心疼。
她嫁给齐戎,在这个后宫里日夜专宠,几年了,雍容富贵,像朵娇养的花,可浓浓在月满那地方生活,除了容恪无亲无故。嫁给一个四处征战的男人,就像母亲长宁那样,有时夜里睡不着,披着衣裳起来求佛问神,她看到过,才会心疼。
冉烟浓也一点不想和容恪分开,即便姐夫不传圣旨过来,她和容恪也猜到齐戎的意思了。
是夜,夫妻俩临着苍树烤火,绵绵已经睡着了,啾啾握着小木棍往篝火里捅,渐渐秋色到了尽头,天凉,冉烟浓替睡着的绵绵阖上了锦衣狐裘,腿微微伸长,一手摸了摸啾啾的小脑袋。
“夫君,我不想回上京。”
这是她的心事,容恪虽然不说,但冉烟浓也能猜出来,每次一打仗,男人总是盼望着女人在后方等消息。
容恪也不能免俗。
果然,他蹙了眉,“浓浓,战场不是你该去的。否则即便没有损失,我亦不知该如何向冉家交代,这回岳父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啾啾歪着脑袋,一回头,“娘亲,你不能去,不如让我代替你罢。”一本正经。
容恪睨了他一眼,凉凉道:“你更不行。”
“……哦。”
见冉烟浓脸色郁然,他拾起了她置于腿上的一只左手,右手与她十指交握,温暖在其间流溢,“这回不听话了?”
冉烟浓忽笑道:“我本来就不爱听话。”
啾啾叹气,“我也是。”
尽管父母眼下都没搭理他,但啾啾一个人也能自言自语很快活,姑且不至于寂寞到没事干,拿着烧火棍捅柴火。
容恪道:“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我只要你平安。”
冉烟浓松开了他的手,“将心比心,我也是啊。你不知道我怀着啾啾时,一直等着你在前线打仗,我心里提心吊胆,就怕忽然传来噩耗,啾啾成了遗腹子,他恨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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