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者是她的夫君。
一个人飞步赶来,着身烟青流纹的劲装,背着箭筒,手里握着一张弓,疾步赶至容恪身前跪下复命,“世子,弓箭手已被清理,可继续北进。”
容恪还剑入鞘,略带一丝讥诮和笑容。
“不查查是谁要下毒手么?”
身后传来一个柔软而清脆,宛如风过溪水的少女声音。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转身,回眸,他们的世子妃并没有因为方才羽箭齐发而受到惊吓,也没有因为世子杀人而感到愤怒和害怕,而是很从容地,笑靥如风生。
容恪敛唇,并不觉得意外,“我知道是谁。”
冉烟浓走到了他的眼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恪哥哥看起来没有受伤呢。”
她万幸地吐出一口气,好像世子受了伤她真就会怎么地了一样。
容恪任由她看,末了,才迎接她那个问题:“那么是谁要杀我呢?”
容恪曲指,掸落了红裳上一根碎叶,声音清沉,“夫人不必知道,我会处理。”
冉烟浓回身,只见那个握着弓男子还恭谨地跪在他们眼前,岿然不动,她直觉这是容恪的亲信,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抱着宝弓,执礼道:“属下江秋白。”
“好名字。”
冉烟浓还待再说,容恪已蹙了眉,“下去。”
“是。”江秋白像一个影子,飞快地便从这头飞掠出去了。
冉烟浓看了眼容恪,觉得自己第一回占了上风,“恪哥哥,我和别的男人说话,你生气了么?”
他挑起笑意,不回答。
冉烟浓讨好地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歪着脑袋,眼眸扑朔,“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以后就只跟你说话。”
容恪微笑,将她推开了一些,“夫人自便。”
一贯和气的容恪,此时他的笑容浸透着一股淡然的疏离之感。
冉烟浓莫名其妙,没有再巴结地上前了。
送嫁迎亲的队伍北上,这一回,容恪似乎将一个月的路程做半个月地赶路,也鲜少再迁就她一些无礼的小要求,冉烟浓甚至连面都鲜少再见到他。
一路平稳无阻地到了陈留。
还未下车,明蓁姑姑神通广大地找到了被她私藏的红盖头,又取出来遮住了她的脸,到了城中,外头很是热闹,冉烟浓一听到熟悉的吆喝叫卖的声音,嗅到与上京如出一辙的包子香味,便按捺不住想下车。
明蓁拦住了她,“等行完礼,成了世子妃,日后可让世子带着日日上街来,姑娘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于一时的。”
冉烟浓缓缓地一怔。
她握着姜片的手也松了,一块生姜落在了裙摆处。明蓁一看,便叹了一口气。
这块生姜是她给的,怕有些时候二姑娘要哭却哭不出来时,拿这个熏一熏便有了泪水,教世子心疼。可怜姑娘将这块姜握了一路,竟连世子的面都极少见到。
她将那东西拾起来,扔出了马车门,又道:“陈留是大魏、夷族和月满的接壤之地,虽名属大魏,但郡中也有不少异邦人士,且闯北经商的人在陈留也滞留颇多,在这儿您要吃到上京的小吃也并不难。”
冉烟浓思乡的情味被明蓁一句关于小吃的话,就冲淡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在自己的国土。前朝为了讨好夷族,送去和亲的公主,到了最后白骨无坟、锦囊收艳骨,比起她来,又是何等凄凄惨惨。
马车停了,落在了留侯府门前,外头的一个司职礼仪的男人扯着浑厚的嗓音长声道:“吉时到,请新人下马,跨火钵!”
明蓁于是搀扶着冉烟浓下车,她的大红裙摆委实太长,一路上其实备了好几套红嫁衣,冉烟浓今日穿在身的已是她嘱咐人偷工减料剪了一些的,但还是险些踩到了裙裾,幸而有明蓁在旁服侍,她垂着眸,从绯红的红绸子底下看到一个火苗吞吐的火盆,心道这要跨不过还不烧着衣裳么!
明蓁体贴地替她将红襦裙拾了起来,帮衬着她迈了过去。
“请新人入门,倾洒杨柳甘露!”
这是陈留的婚典礼仪,连明蓁姑姑都不懂。但还是依言等了一会儿,有四名侍女捧着白玉宝瓶出门,一人执着一根柳枝,玉臂手腕一抖,晶莹的甘露汁便洒在了冉烟浓身上。
司礼的男人躬身道:“此是为祛了世子妃衣上风尘。”
冉烟浓只想快点将这些繁文缛节弄完了,但后头还有一长串,她直是等了许久,才由着四名仆妇簇拥着送入喜堂,连明蓁姑姑都不能近身随行了。
“世子。”一名仆妇唤了一声,冉烟浓才知道原来容恪也早已在场。
她被送到了容恪身边。
跟着旁人的指示,敬拜了天地,然后又告了高堂。
容桀侧面瘫着,嘴角抽搐了几下,要说话,但容徐氏予他使了个眼色,容桀便闭了嘴,徐氏和颜悦色地捧出了两只封红的绢子,递给两人,“拿好。”
冉烟浓道了谢。
她曾听说,自四年前容桀一行从上京回去之后,这陈留的局势急转直变,留侯死了两个儿子,自己也落得一身残疾,终年卧床不起,于是这陈留的军政大权尽数落在了容恪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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