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惶逃出来,包曼盈和手下已近在咫尺,和闻萤不过一个转身的距离。
一旁的郁素目瞪口呆,闻萤没空对她解释,心里漫过一阵绝望,先前那点“有本事揍死我”的勇气烟消云散,害怕得两腿打颤。随即发现海鲜渔港和相邻的烤鱼店之间,有块两米见方的凹槽。别家店都把泔水桶放在路边,这两家则放入凹槽处,整整齐齐地码了四桶。
桶与桶隔了不小的空,闻萤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地躲进去。
还没往下蹲,刺鼻的臭味熏得她差点晕厥。
可安全只是一时的,但凡她们多走两步,闻萤就会暴露在视线中。
心惊肉跳地等待,她听到林谨承开口:
“包凤仙。”
*
包凤仙是包曼盈很久以前的名字,她嫌太土气,早早改成现在这个。
知道这名字的人很少,更别提当众叫出来。
包曼盈神情变幻,香烟烧出一截短灰,她还愣着没动,怀疑听错了。
“大庭广众的,别抽了。”林谨承说的客气,动作却直接——拿掉她嘴里的烟,摁熄在身后的垃圾桶,顺手丢进去。
一气呵成,不留余地。
香烟划出一段弧线,消失在垃圾桶洞口,包曼盈抱起手臂,有些好笑地看他:“我他妈挡你路了?”
“鸿海饭店餐饮部下月要换海鲜供应商,你叔叔听说了吗?”
包曼盈知道林谨承是饭店经理林肇言的独子,语气陡然软下来:“真……真的吗?”
“看来是没听说,早点回去同他讲,你们早做准备。”林谨承背对闻萤,她看不见脸,只淌出缓缓的声音,“下次自觉把烟掐了,别让我动手。”
第4章 照片
林谨承嗓音的底色很低,像贴着音域边缘,再低会挤压声带。
但是不粗糙也不沙哑,踏实得让人想起深夜仰望天空皎洁的明月,遍地温柔细白的光,心绪回归宁静。继而勾出孤独或是忧郁,一些顾影自怜的文艺情绪。
这晚闻萤躺下,破天荒地失眠。
脑中全是他的声音,仿佛就卧在身侧,拿绳子从她耳道穿达心脏,拴一个牢固的死结。
那么笃定的语气,跟人做交易的样子,成熟得不像十七岁。
交易?
包曼盈确实在林谨承那句话后,脸色大变,立马掉头离开。
所以他也算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吧?
是个好人。
*
清晨六点,天刚擦亮,闻萤在厨房泡一碗芝麻糊,赵姝萍的大嗓门惊雷一般炸开:“你昨天掉粪坑了?洗衣机怎么那么臭?你往里面放什么了?”
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在睡觉,不知为什么兴起查看洗衣机。
昨天回家脱下那一身,闻萤也嫌脏,直接扔进去,想着抓紧时间洗了,别让赵姝萍发现。但她单独洗净那套淋雨的夏季校服,吹干熨好收进衣柜,就忘记了。似乎是沾了点什么,擦掉了留下印记,淡淡的气味挥之不去。
没想到才一晚上,那味道就发酵。
闻萤想了想,另起话头:“我昨天碰到包曼盈了。”
这弯绕得实在曲折,赵姝萍当她没话找话,更加生气:“老子他妈跟你说正事呢!”
“我就在回答你啊!”闻萤不甘示弱,“我要不是碰见她,干嘛躲泔水桶背后?要不是你造谣,我干嘛害怕碰见她?”
——我沾到泔水,都是因为你!
——洗衣机那么臭,全是你的功劳!
——凭什么你洗坏别人的衣服,要赖到我头上!
咆哮呼之欲出,闻萤忍住了,和赵姝萍吵了那么多年,早就掌握如何不激怒她的火候。
道理讲出来,点到即止就行,逞口舌之快会吃大苦头。
果然,赵姝萍闭上嘴,静了好一会才说:“我会找她妈妈聊聊。”
闻萤呼吸一窒,到了爆发边缘。
“你上回也这么说,结果呢?你聊了吗?就因为你不想得罪包家,这半个月害我每天上下坡,比过去多花一个小时。不知道我复习时间很紧张吗?哪家妈妈像你这样?”
——“啪!”
脆响过后,闻萤右脸迅速红了起来。
她咬紧腮帮子,泪水在眼眶打转,心想真是没出息,又不是第一次挨打,怎么还会觉得委屈。
“那你别考了,反正也考不上。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还不如早点出去,看老天会不会心疼你,让你嫁个有钱人。”赵姝萍脸色冷得像口冰窖,“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要不是你拖着我,我早八百年就实现了,为什么不能体谅我?”
外面的动静吵醒了睡梦中的石磊,他披着睡袍光脚踩出来,看她们剑拔弩张,演起和事佬:“哎呀,吵什么吵,和气生财!我就讲怎么打麻将老输钱,肯定是你们太爱吵架,少讲两句好不好?”
石磊是赵姝萍的男朋友,光头,瘦得像根干柴棒,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他在鸿海饭店当保安,两人同居几年了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赵姝萍气势汹汹地抄起一把火钳,跑到阳台,将闻萤的校服上衣从洗衣机夹出来,扔进卫生间,“我管你时间紧不紧,自己拿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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