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一本奏折,入目所见的便是边将邵永元所奏请朝廷下拨春粮的请求。
圣上颓然的合上奏章,望着墙上挂着的舆图发呆。
剿匪要粮,否则将兵立刻就成了匪。
可处处战场,又从何处调粮?良久,他终是吩咐太监道:“请太子来。”
太子协助圣上治理国事已二十载。
年长成熟的太子,遇上年老昏聩的皇帝,自来没几个有好下场。
太子有时难免愤懑,宗法重嫡长,却成了他的原罪。
太子须得稳重、太子不可跳脱,自然不如活泼的晋王讨喜。
可太子果真似晋王,圣上又会满意么?建平朝的太子隐隐触及到了历来帝王不愿正视的真相——活的久的皇帝,都是昏君。
晋王可以任性的与他叫板,二十年太子的他,却真的做不到把天下事视作儿戏。
这是他的江山,岂容奸佞横行?整了整思绪,太子毅然的走向圣上的书房,谈论起了他最不愿碰触的武将粮草安排之事。
只可惜以上皆是皇家人的自我美化,看在孔彰眼里,全是人渣。
他又被圈在了公主府,比以往更严苛的是再难出城。
迦南之父伊德尔以雷霆之势荡平姜戎诸部,从西姜单于,成为了姜戎的大单于。
便是再不通史书的人也该知道,离他们东进的日子不远了。
孔彰陷入了十足的尴尬。
他是中原人,但他长着异族的脸。
他被切断了与李恩会的联系,软禁在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中。
向陆氏的请教并无结果。
陆氏爱书,可文人书写的历史,怎可能有武将掌兵的细节?甚至岳飞控制五郡钱粮,都鲜少有提及。
去查,自然是有的,却是太难为一个内宅妇人。
何况公主府藏书不丰,孔家外书房又不是谁都可入,她一个武将之母去查这个,定引人忌惮。
与孔彰想的一样,陆氏也深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她们母子的困局,到底该如何化解?
天下烽烟四起,朝廷派系林立。
混进了公主府帮佣的杨来来,借着每月放假的机会,把消息一股脑的倒给了上门卖丝线的货郎。
又经由货郎传到了个不起眼的绸缎铺,再顺着南来北往的商船,抵达巴州。
窦向东快速的扫过信件。
因他的人主要埋伏在端悫公主府,消息自然以公主府为主。
看完不知经过多少道谣传的太子与晋王之争,窦向东不由苦笑。
肖金桃是个典型的巴州堂客,泼辣、利索、能干。
多年来他只把握个大方向,不曾细管过内宅。
如今想在内宅的一亩三分地上制住肖金桃,谈何容易?张明蕙素质不算差了,勉力接手,却是屡遭掣肘。
窦元福几次试图与窦宏朗修复关系,却是难如登天。
窦宏朗是懒到死,而不是蠢到死。
在生命不受威胁时,他能找出无数理由混吃等死。
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富贵丛中的窦宏朗。
肖金桃被步步紧逼,窦元福的一切示好,被视作非奸即盗,更引人怀疑。
管平波的暗信犹如及时雨,瞬间把窦宏朗眼前的迷雾燃成灰烬!石竹固然偏远,固然贫穷,但远离窦家势力。
窦向东想插手,也只能艰难的通过细作暗自动作,而不能左右石竹大局。
此时此刻,窦宏朗终于明白,退让没有生机,让人忌惮才是!管平波嚣张的让每个窦家人都想掐死她,但她在君山时,谁又敢慢待她一星半点?时势比人强,连他自己不也讨好了么?
肖金桃是他生母,多年来为窦家鞠躬尽瘁,落得大权旁落的下场,窦宏朗岂能甘心?继母亦是母,窦元福幼年丧母,肖金桃便不是她亲娘,也把他照看到这么大,替他精挑细选的讨了老婆。
他们母子未曾想过取而代之,窦元福却忘恩负义。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一贯懒散的窦宏朗,硬生生的被父亲与兄长逼到了绝路,逼出了反抗的心肠。
越是暗潮涌动,表面就越风平浪静。
张明蕙渐渐接过家中大权,操持着三月里窦向东的寿辰。
窦向东今年五十八,不是整生日。
为着家中两个儿子的争执,他没心情大办。
但窦家族人众多,少不得摆几日酒席。
三月初九的正日子上,众人面上一团和气,欢欢喜喜的吃着丰厚的菜肴。
五十八,在古时算有岁数了。
一群群的子侄排着队给族长窦向东磕头贺寿。
窦向东摸着胡子,笑的分外慈祥。
热热闹闹的拜寿吃酒毕,天色尚早,仆妇们收拾杯碟,窦向东携妻妾儿女坐于威风堂闲话。
肖金桃忽然落下泪来。
窦元福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肖金桃道:“要是甘临在家,此刻只怕能给祖父磕头了呢!”
窦向东笑道:“这有何难?待明岁我办宴,叫平波带她回来便是。
现年岁太小,路上太不方便了。”
肖金桃抹了抹眼睛道:“我素来最喜女孩儿,偏没见过她,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
上回她妈妈带过去的藕粉,也不知吃着顺口不顺口。”
此话倒是不假,众多孙辈中,肖金桃最宠窦则雅,亲孙子怀望还靠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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