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_潇湘碧影【完结】(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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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广荣的中气十足的痛呼,与妇人轻不可闻的呻吟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的罗述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内院中的女眷理应比男人娇弱百倍,但在同样的剧痛下,忍不住的是男人。

  张焰雪饶有兴致的绕着孔广荣走圈:“痛么?不够味的话, 我可以再补一脚。”

  包文华捏了把冷汗,为什么别人家的镇抚都是柔声细语春风拂面, 轮到他们海右都指挥使司的镇抚, 就凶神恶煞宛如阎罗?

  此时的官军还是土匪的代名词, 众人见张焰雪如此凶悍,皆不敢吱声。霎时间,孔家的院子内外,只余孔广荣的惨叫不绝。

  不过盏茶功夫, 孔广荣已是受不住,开始哀求张焰雪。张焰雪嗤笑:“孬种,还不如个娘们,我看阉了算了。”

  孔广荣哭的泣涕横流:“女军爷饶命,饶命啊!大夫,给我看看腿,疼啊,疼的很呐!”

  里头有伤患,张焰雪没空嘲讽孔广荣,对包文华使了个眼色。包文华擦了额头上的汗,提着药箱就往内院里走。断腿的妇人乍见陌生的男人,不住往蛮子怀里躲。蛮子索性按住她,对包文华道:“你速战速决。”

  包文华点了点头,对妇人温和的笑笑:“休怕,忍忍便好了,保证将来不瘸腿。”

  妇人脸色惨白,不敢动亦不回应。医疗队的其它人鱼贯而入,看视别的女眷。被老虎挠过的妇人抱着胸,死活不肯给医生看。没法子,罗述琴只得送她回屋,在医疗队的指导下检查。军人或多或少会处理些外伤,勉强包扎好了。罗述琴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未婚的女孩子叫老虎挠的留了疤,不参军的话只怕难有好下场。罢了,过几天再来游说吧。

  安顿好女眷,包文华才出来给孔广荣接骨。孔广荣已是痛的没了叫喊的力,趴在地上喘着粗气。鼻涕眼泪抹了满脸,头发胡子乱七八糟,好不狼狈。待上好了夹板,已是到了半夜。罗述琴恐他们为难女眷,苦口婆心的道:“女子存世,当上敬公婆,下抚儿女,此乃大节。若一味为了贞洁,孝慈都不讲了,岂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不是孔老夫子的话。你们既是姓孔的,怎地听起别家胡噌起来?叫外人知道了,想来要笑你们数典忘祖。夜深了,都好好歇着吧,明日我们再来瞧。不收钱的。”

  众人都低头不语,几个医生嘱咐了回骨折的注意事项,便排着队回去了。

  街道归于寂静,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满脸皱纹的妇人,看着平静的理着长腰带的儿媳,哑声道:“我会照看好孩子的。”

  她儿媳没什么表情,艰难的站起来,单手扶着炕桌,把绑了小石子的腰带扔过了房梁,再打了个死结。

  老妇人的眼眶里蓄满了泪,丈夫、儿子、老妯娌、两个儿媳,一个个离她而去,活着还有甚意思?

  妇人看着婆婆憔悴的模样,含泪道:“娘,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弟妹为了护着闺女去了,我也要去了,她们姐几个将来的婚事,全靠您了。您可得长命百岁,不然我在地底下都不安。”

  老妇人痛哭出声:“我的儿,你怎地生的不是儿子?我的儿,三个女孩儿,两个男孩儿,就我个老婆子,如何看顾的过来?”

  妇人笑了笑,摸了摸自己才被接好的腿:“这便是命吧。横竖痛的很,死了倒干净。”不死又如何呢?被男人摸过了腿,不去争个节妇名声给女儿脸上争光,难道叫女儿嫁到不识字的庄户人家里去么?横竖女人命贱,死了也就死了,愿老天爷看在她贞洁的份上,叫她来生投做男人,再不遭此罪吧。

  借着炕桌,妇人慢慢爬上了凳子。虚虚的望了隔壁孩子们休息的房间,半晌,单脚踢掉凳子,利落的告别了她短暂的如同枯井的生命。老妇人泣不成声,生既无欢、死又何惧?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去孩子们的房间里,把女孩儿都掐死带走。可理智告诉她不能,两个儿媳皆为孩子而死,在漫长的寂寥的内院里,她们伴了自己半辈子,如何能忍心叫她们死不瞑目?

  房梁上的挣扎很快消失,只余僵硬的尸体挂在当空。老妇人下了炕,把儿媳放下来,抱在了怀里。抚着她鬓角的碎发,一下、一下,不舍得停手。她担心自己的女儿被婆婆虐待,所以从不敢慢待儿媳,怕老天将报应落到她女儿头上。却不料,凭空生横祸,两个儿媳,终究一个都没护住。老妇人抱着儿媳的尸首哭泣着,老天,我尽力了,我真尽力了,莫罚我女儿……

  鸡鸣声起,枯坐半夜的老妇人一夜白头。她其实算不得很老,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已与七十岁的老妪无二。放下儿媳僵硬的尸体,唤来了老仆妇:“去告诉老太爷,老大家的上吊了,没辱没咱家的门风,发丧吧。”

  仆妇应声去了,不多时,外面传来了家下人模模糊糊的哭声。老妇人木呆呆的坐着,忽然想,跟着他们家都快吃不上饭了的下人们,到底是在哭谁呢?他们为什么哭呢?

  儿媳死了,按例通知亲家。孔广荣的儿媳姓孙,娘家就在左近,家里男丁颇多,算的上左近难得的殷实人家。孙氏足有兄弟五人,听闻妹妹上了吊,急急来吊唁。昨日之事,他们业已知晓。一面哭着妹妹英年早逝;一面又赞妹妹节烈,不坠家族声名;一面怒骂虎贲军不懂规矩,逼死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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