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狐……你爹有这个胆子,他早当上首辅了。你是不知,自从离开太和殿,金吾卫一路押送,宋家的势力早已渗透入刑部,处处是宋家的眼线,路上根本动不了手脚。”寇凛伸手过去,将她放下的筷子取过来,也不卖关子,“只不过本官今日没去大朝会,由陆千机易容代替,此刻蹲在刑部大牢里的人也是他。”
楚谣楞了楞,吃惊道:“大朝会百官云集,您就不怕陆大人露出破绽?”
寇凛挑挑眉梢:“可知本官是如何认识千机的?”
“嗯?”
“四年前诏狱抓进来一个牵连到阉党的江湖人士,有一天本官去提审时,发现囚犯不见了,徐功名一口咬定是本官几日前亲自来放走的,而本官确实没有。那是本官执掌锦衣卫以来,诏狱丢的第一个人。”
“是陆大人假扮成您,混入锦衣卫衙门放走的囚犯?”
“恩,那囚犯是他父亲。”本着“可以奢侈,不能浪费”的寇氏家训第一条,寇凛提筷准备吃干净剩下的一半,“千机精通易容术和缩骨功,且还善于模仿,本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又抓到他父子俩,以放过他父亲为交换,留他在本官身边,为本官效力五年。”
原来如此,楚谣忽然想问一问跟着他更久的段小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大人,莫非您一早知悉今日会被顾御史弹劾?”
寇凛点了点头。
他早就觉得奇怪,宋家为保那幕后黑手,谋害楚箫和虞清,都是采用复杂且迂回的办法,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
按照这样的心思,宋家为何敢来招惹自己?
从红袖招再到游湖遇刺,完全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他寇凛查案的本事全京城谁不知道,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么?
唯一的解释,宋家有把握置他于死地。
刺杀是不行的,只要不下水,想要他的命难如登天。
那就必须借圣上之手杀了他。
而身为圣上的左膀右臂,能让圣上对他失去信任,动怒到自砍手脚的理由,不是与淮王有关,就是与阉党有关。
“姐姐的确从未告诉过我父母是谁,祖籍何处,本官也不知道原因。”寇凛吃着菜,暗道许久不下厨,技术生疏了,“大概四年多前吧,本官收到消息,有人从当年将本官卖给养父的牙行入手,又开始调查本官的来历。本官寻思着自己这不清不楚的身世,迟早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索性绘制了一幅假画像,分发去地方锦衣卫所。”
楚谣眨眨眼:“画中人并不是您姐姐?”
“当然,本官仇家无数,怎可能让旁人知晓本官姐姐的容貌,比本官先一步寻到她?”
“所以这些认出画中人是淮王府侍女的老宫人,的确是被收买了?
寇凛“嗯”了一声:“如今这些人浮出水面,只需仔细一查,必会发现他们与定国公府之间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约宋嫣凉见面,故意谎称自己手握证据,给他们十日之期,目的正是逼他们朝自己动手。
之所以“十日”,因为第九日刚好是大朝会。
倘若真如他猜测的那样,宋家准备在他姐姐身上大做文章,写好告密信,准备了一应假证人,那还需要一个懂得查案又有身份弹劾他的三法司高官。
大理寺第一个排除,裴颂之与他有仇,他的弹劾毫无说服力。
刑部尚书则以楚修宁马首是瞻,不会轻率行事。
都察院便是最好的选择。
“宋嫣凉赴约那晚,本官早已派人将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严密监视起来。你我喝酒那会儿,左都御史匆匆出府,入宫去了尚衣局。本官挨打以后,在云来居醒酒之时,暗卫送来这个消息,本官才算彻底笃定自己猜测无误。”
寇凛也由此得知,宋家想要扳倒他是早有预谋的,一直按兵不动皆因时机未到。
如今被他逼迫,才决定提前实施计划。
“本官索性将计就计,落入他们的算计,借此机会收拾干净衙门里的内鬼和那些喂不熟的狗。再者,先前他们在暗本官在明,如今本官也转入暗中,且看我们谁先抓到谁。”
“可是大人,您这将计就计的代价是惹得圣上震怒,即使回头翻案,也难免会失了圣心。”
寇凛放下筷子勾勾手指,楚谣稍稍倾身,听他在耳边说道:“那幅画像,是四年前本官求圣上亲手所绘,本官表达了自己的不安之意,圣上笑言本官太过多心,但还是应本官所求。”
楚谣慢慢睁大眼睛:“画像是圣上随意画的?所以他很清楚画中人与淮王毫无关系?”
“不错,画中人根本不存在。”提及此事来,寇凛面露尴尬,“当年圣上冥思苦想画不出来,非逼着本官打扮成宫女,比对着本官的女装绘制而成,随后还嫌不够醒目,不够楚楚动人,琢磨许久,提笔在眼角处点了颗泪痣……”
至此楚谣才算卸下那块儿沉沉压在心头的大石头,长长顺了口气。
他却冷笑道:“可想而知,当圣上看到这副画像被拿来说的有鼻子有眼,又牵扯皇宫内务多个局司,他岂会不震怒?在圣上心中,本官现在就是个墙倒众人推的小可怜儿,谁敢弹劾本官,就是和圣上作对,他们以为顺了圣心,实则自断前程,本官就是让他们知道得罪本官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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