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罚俸禄是常有的事儿,好在他也不缺这点俸禄钱。
可这些无品级的小捕快就不一样了,前朝还算是贱民,本朝的待遇才算好一点。多半穷苦出身,世袭罔替,一丁点儿微薄的俸禄得养着一家老小。
但是……
阮霁叹息道:“这赵县令的确混账。但是寇夫人,他的行为并不违背《大梁律》,只供吏部考核参考……待上报吏部,他被罢官是一定的了。”
袁少谨冷道:“只是罢官,真是便宜他了。”
楚箫也是这样想,但他还是指责韩捕头:“但这也不是你滥用私刑的理由。”
袁少谨也看向韩捕头:“他逼迫你们,你们不会上告吗!”
“往哪里告?顺天府还是大理寺?”韩捕头听罢此话,倏忽抬头,凉凉扫过堂上一干高官,目光带着一丝绝望,“有用吗?告倒了一个,再来一个,能好到哪里去?而且知道我们告过上司,还会用我们吗?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祖祖辈辈都吃这口饭,丢了饭碗往后怎么活下去?你们这些公子哥,懂什么?”
袁少谨又被噎的说不来话。
韩捕头收回视线,跪的端端正正,朝着楚谣拱了拱手:“多谢夫人仗义执言,但这都不是我作恶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我认!”
楚谣隔着帽纱看着他:“韩捕头别忙着谢我,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完,等我说完后,你可能会想杀我。”
韩捕头看她目光转向自己几个手下,瞳孔不由一缩。
楚谣淡淡道:“我早上无事,和后衙里的侍女们聊天,听说韩捕头的父亲也曾是红叶县的捕头,在你六岁时因抓捕犯人被杀……韩捕头是被你父亲手下几个捕快轮流着养大的……”
韩捕头不吭声。
楚谣接着道:“侍女们都对你赞不绝口,夸你孝顺,视那几个养过你的老捕快为亲父一般,银钱都拿来接济他们,自己至今连个媳妇也没娶上。还待自己手下的捕快如兄弟一般,毕竟,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寇夫人。”柳言白打断了她,“有时候,善恶只在一线间。”
寇凛没有替她说话,他懂楚谣的意思,但觉得她是感情用事。
楚谣却看向寇凛:“寇大人,您知道韩捕头叫什么名字么?”
寇凛一怔:“韩铁。”
楚谣又指着那五个垂头跪着的捕快:“那您知道他们五个叫什么?”
寇凛皱起眉,他知道韩捕头的名字,也是看卷宗看到了太多。现场和拷问,经办人都得写名字,尔后签名确认。
这几个捕快的名字出现的比较少,似乎是叫做……
不!
不对!
寇凛瞬间僵直了身体,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手按在了一旁厚厚的卷宗上,但不用翻看,这些卷宗都在他脑海里。
楚谣转头看着柳言白,隔着纱,瞧见柳言白神色紧绷,心中明白他也想到了。
两人都心理哗啦啦翻着卷宗。
三个月之前的卷宗,捕快们的名字都是频繁出现的,因为捕头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做事。
但到了首饰商人被杀案时,夜审冯五那一页只写了韩捕头的名字,还有他的签名。
尔后翠娘的卷宗里,再到苗姓书生被毒死的客栈里,都只剩下韩捕头一人的名字。
捕快们的名字,只出现在无关痛痒的页面上。
所以寇凛查阅卷宗时,从未怀疑过那几个捕快是同案犯,因为这一看就是韩捕头心里有鬼,刻意避开手下。
如今经楚谣重点拎出来一说,他才发现不对。
韩捕头为了掩盖真相,一连杀了几个人灭口,又怎会让自己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卷宗里?
还刻意淡化捕快们的存在感,着重的突出他自己?
寇凛先前只顾着推敲五件凶案本身的逻辑,忽视了这一处反常。
拳头慢慢抓起,寇凛微眯眼眸:“韩捕头,本官险些被你骗了!”他指向那五个捕快,“他们全是同谋!”
韩捕头目现乱色,伏地叩首:“不!大人!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
“还不说实话?”寇凛厉声道,“小江,去拔了他的舌头!”
楚谣微微皱眉,但没有说话。
段小江亮出把锋利小刀,面无表情的走到韩捕头身边。
“头儿!”韩捕头依然镇定,一名捕快却慌了,事情已被掀了出来,再藏掖也无用,带着哭腔磕头道,“大人手下留情!那惯犯冯五是我们打死的,与我们头儿无关啊!”
韩捕头红着眼正要怒骂,下巴却被段小江紧紧捏住,顿时动弹不得。
捕快们的心理防线已被击溃,愧疚倒是一时占了恐惧的上风,磕头道:“那晚我们几个喝了酒,还被这狗官给骂了,逼着我们去查案,我们夜审冯五,醉酒下没有轻重,将他打死了……”
“当时头儿正在外查案,我们很害怕,将他喊了回来。他劝我们自首,我们跪了一地求他想办法……”
“头儿被我们求的没办法,才想到了做假口供,找翠娘借首饰埋证物的办法。”
“那翠娘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姘头其实是赵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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