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到了柳言白的心坎里,因为他也经历过这样的转变。
寇凛放缓脚步,慢慢扭脸看一眼初升的太阳:“万幸的是,在我准备逃离军营之前,朝廷恰好重开武举且还不设文试,我心里那簇渐灭的火苗又烧了起来,义无反顾就去了,考取之后,被上头分派到锦衣卫做了个副千户。”
柳言白已与他走成了并排:“可惜京城的水比大人想象中的更深,站还没站稳,便被裴颂之给害进了大理寺。”
寇凛点了点头。
柳言白沉默片刻:“大人,说句大不敬之言,您那会儿有没有想过,这个国家已经扶不起来了?”
说到正题上了,寇凛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只不过从外表来看,依然是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据我所知,你祖籍开封,被封地在那里的周王府小王爷相中,求欢不成,反冤枉你偷东西,你迫不得已,自断小指向周王证明清白。”
柳言白未曾接话。
寇凛看一眼他的右手,藏在宽袖下,只露出一小截黑手套:“这就是你身怀不世之材,却选择伏于国子监不出的原因?”
柳言白徐徐撩开袖子,将手露出来:“断一指而已,不算什么。”
寇凛也知这不是原因,楚谣说他断指之后从开封来京,入尚书府教她画画之时依然喜欢画菩萨,正直向上:“但听我夫人说,少了右手小指,于你在画道上是个障碍,难以精进。”
“画画对我来说,只属于爱好,算不得什么‘道’。”柳言白蓦地笑了一声,“我自幼喜好习武,爱兵法谋略,理想是驰骋沙场,成为如东吴周公瑾那般青史留名的儒将。”
寇凛微微愣。
也正常,柳言白虽是文臣,却并不文弱,和他岳父那种52书库出身的读书人是不同的。
马术极好不说,体格也不容小觑,一路从洛阳到浙江,袁少谨和楚箫都累成了狗,他依然不显疲态。
寇凛还曾问过他原因,说是常常唱什么五禽戏。
“那你为何不去习武?”
“虽然连一个功名也没考回来过,但我柳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父亲不准我习武。乡野之地,我也无处可学。巧的很,七岁那年被我发现驻军营地有个狗洞,墙内恰好是校场。我很开心,每日下了学堂都去钻狗洞偷学。可才不到十日便被父亲发现,被他狠狠斥责一通。”
寇凛微勾唇角:“于是你就放弃了?”
柳言白摇摇头:“不,我幼年性格执拗的很,他不准我习武,我就赌气不去学堂读书。”
寇凛笑道:“但赌气的结果是你输了。”
“恩。”柳言白提起来此事,皎月般的脸上浮出一抹晦暗,“我以为我够狠,岂料我父亲比我更狠,他将我禁足在家,还将家中所有的书籍全都焚毁,让我再无聊也没书可看,只能每日坐在自家院子里数蚂蚁。从七岁到九岁,我们父子俩拗了整整两年,看清他准备将我圈养至死也绝不认输的姿态,我认输了。”
寇凛听的皱眉:“你父亲也是奇怪,宁愿你长成个废物,也不愿你习武从军?”
柳言白沉眉苦笑:“是这样的,我至今也不明白他的想法,明明他也不是重文轻武、自视读书人高人一等之人,更不会逼着我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就是不准我习武。我问他原因,他说世道太乱,怕我这根独苗战死沙场,家中便要绝后。”
顿了一顿,“不过我虽放弃习武,却并未放弃研习兵法,那会儿想着即使无法上阵杀敌,我或许还有机会做个军师。”
寇凛鼓励了一句:“绝对可以。”
上次金竹守城,他已见识到柳言白的本事。
这可真有意思。
自己童年胸无大志,只想过安稳日子,却被抓进军营,为活下去不得已练了一身武功,成了个军人。
柳言白童年梦想习武从军,却生生被阻断了道路,成了个教书先生。
寇凛低笑一声,等着终于打开话匣子的柳言白继续说下去,才能明白他的心结,是怎样被天影策反的。
却感知到上行有一些高手下山,旋即闭了嘴。
不一会儿,一行十个东瀛武士沿着栈道下来,与寇凛和柳言白擦肩而过。
他们人多,寇凛两人侧身让道。
这些武士能从山上下来,说明是金鸩的客人,东瀛里的贵族人物。
最近寇凛忙着和柳言白套近乎,也发现这麻风岛上颇有些异常,戒备明显增强。
他让楚谣旁敲侧击着打听了下,才知道东南海上另外两个海盗首领陈七和徐旻上岛了。
这两人与金鸩并称海上三雄,三分东南海,每年都会抽个时间见上一次,探讨一下人生,展望一下未来,没什么可好奇的。
但怪就怪在,这三人上一次齐聚一堂,是在年前十二月,如今才年后二月里,短短时间竟又凑在了一起,应是发生了一些关乎三人的大事件。
其中徐旻还带来一些东瀛贵族。
寇凛想起虞康安离开时,警告金鸩若不将段冲交出来,便要血洗麻风岛的话。
“是他?”说话之人,是这群东瀛人的首领,已经从寇凛和柳言白身边经过,却又驻足回头,目光锁在了柳言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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