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垂头听着他训话,平时他没做错任何事儿,都还被他欺负,今儿自己“欺负”了妹妹,肯定要被扒掉一层皮了。
“你莫要摆出这幅委屈的样子,一边是爹,一边是金爷,我哪里敢欺负你?”寇凛抱着手臂站着廊下,听着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我不过是好奇,你为你母亲抱不平时,腰板挺的真是直,可在对‘女人’的态度上,你还不如你爹。”
这话楚箫不爱听:“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虞清根本就不想嫁人,你心里莫非一点也不清楚?”
“那是她想为虞总兵分忧,想平乱荡寇,但爹稍后会开海禁,更会给虞总兵绝对控制沿海的权利……”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寇凛看着他冷冷笑了一声,“即使不必打仗,她也喜爱带兵。凭她这些年在尸山血海里练就的一身本事,你真认为她甘愿脱去戎装,去做一个后宅妇人?平素即使心中有苦,她总能洒脱一笑,近来你可曾见她露过多少笑容?”
楚箫的神情慢慢呆滞。
“在一定程度上,虞清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被迫的。爹当年是毫不知情,完全被蒙在鼓里。可你呢,明知她的心思,却不站出来反对楚虞两家的联姻,我真是好奇,你哪里来的底气数落你妹妹,替你母亲抱屈?”
寇凛弹去落在袖子上的雨水,转身回房去了。
*
夜半时分还在商量事情的不只楚家几人,议事厅里,徐旻悻悻对金鸩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咱们退,不和朝廷正面冲突。”
擂台上丢尽了脸,同时让他知道自己还是没有麻风岛的胳膊粗,还是得听金鸩的。
“徐大当家,我不是很懂你。”金鸩神情恹恹,“你如今也算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知足不好么,为何总是爱和朝廷对着干?”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家子一村子全死在朝廷手里。”徐旻白了他一眼。
徐旻从前也是岸上的渔民,年少时为了生计冒着海禁,帮着浙闽商人送货去给异国船队,从中赚点辛苦钱。
却遭到朝廷血腥打压,全村连坐,他捡了条命,从此上了海盗的船。
金鸩自然知道:“当时诛你全村的官员,从下令者到执行者,你早杀干净了,而推行这酷刑的东厂也早就完了,你还勾结着东瀛藩主和倭寇,暗中助他们劫掠边境,是为了哪般?钱?你如今还缺钱?为何就不肯知足?”
“谁嫌钱少?我无涯岛被你麻风岛压了一头,不还是因为没你有钱吗?”徐旻觉得他好笑极了,“你都已经富可敌国了,我也没见你知足。”默了默,又道,“不过,我帮着倭寇,主要还是给朝廷找不痛快。”
金鸩冷笑:“那你去杀当官的,或者去刺杀皇帝,总是祸害无辜平民,你也是有能耐。”
徐旻亦是冷笑:“我父母兄弟,我那一村子人难道不无辜?”他站起身,“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反正只要我活着,我就得给朝廷找不痛快,这次听你的,下次我绝不轻易妥协。”
他正要拂袖离去,听金鸩道:“那就不要等下次了,这一次咱们就与朝廷开战如何?”
徐旻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金鸩淡淡道:“我原本也没拿定主意,不然岂会留你们在岛上住这么久?”
徐旻皱眉:“但你原本是偏向于退避的。”
“我与前来监军的吏部尚书有私仇。”金鸩把玩着手里的新式火枪。
“私仇?”徐旻疑惑的看向他。
一直不做声的陈七也问:“你与楚尚书八竿子打不着,何时来的私仇?”
金鸩低头盯着枪口:“这事儿早了,是我来海上讨生活之前的过节,他最近才知我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仇家。”
陈七恍然:“怪不得楚尚书会一反常态,插手东南海的局势。”
“我原本打算退让,但他人还未到芽里堡,已写信来挑衅我,是可忍孰不可忍。”金鸩将火枪扔去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在两人面前晃了下。
“那就打!”徐旻的兴致又高昂起来。
“容我再考虑考虑。”金鸩依然显得有些犹豫。
“考虑什么?金鸩,你堂堂东南海大老板是混假的吗?”徐旻煽风点火,“那群朝廷走狗,整日里只会窝里斗,沿海四省的兵除了虞家军,都是一群废物,只要咱们三个联手,再联合几个东瀛藩主,莫说打退他们,将沿海给占了都不成问题!”
徐旻口若悬河的劝,金鸩推说再想一晚,将他轰走了。
只剩下两人时,陈七问他:“为何突然动摇?”
金鸩没有与她对视:“我不是都说了?”
陈七换了个话题:“金老板何时有个如此厉害的义兄?”
“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他听闻四省联军之事,特意赶来相助。”
“他也与你和楚尚书的恩怨有关?”
“恩。”
“我明白了。”
陈七颔首,往议事厅外走。
金鸩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他一点也看不懂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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