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还好,寇凛火道:“这个仇本官已经报了!”
而且吃了大亏,丢了一箱金首饰!
楚谣小声道:“属下回去就让妹妹将那箱首饰送您。”
“送?原本就是本官的东西!”寇凛愤愤不平的瞥她一眼,“第一个机会没了,说第二个理由。”
“第二个……大人,虞家在福建抗倭,保障沿海一代的安稳,虞少帅若被处死,军心不稳,沿海必定大乱……”楚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属下自小在京城长大,不曾经历过乱世,大人您是经历过的,该知道将有多少无辜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寇凛微微垂了垂目,不知再想什么。
就当楚谣认为自己或许触动到他时,他冷笑道:“与本官何干?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楚谣实在不知说什么了,硬着头皮道:“属下之所以会说第二个理由,正是因为第三个理由。”
“什么?”
“您是一个大好人。”
“你……说什么?”寇凛呆了呆,指着自己,“你说,本官是个好人?”
楚谣低着头,脸上堆满尴尬,她也觉着这理由实在太扯,可她实在不知说什么了,只能按照近来对他的了解,夸他,往死里夸他。
“是,人人都道大人是个奸佞权贪,但在属下眼里,大人您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您会因为属下……的妹妹一声呼救就出手相救,会在属下含冤入狱意志消沉时出言激励,更不眠不休的为属下洗冤……”
“啪!”
楚谣话没说完,额头猛地被卷宗给砸了,她捂住火辣辣的额头怔然的看着寇凛大发雷霆:“滚!给本官滚出去!”
等楚谣回过神,议事厅中已是杀意冷肃,逼的她浑身颤抖。
“楚百户,请。”藏在暗处的段小江及时冒了出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悄声道,“你再说下去,虞少帅不死也得死了。”
楚谣惊魂不定跟着段小江走出议事厅:“段总旗,我究竟说错什么了?”
段小江拍拍她的肩:“你说大人是个‘大好人’,这是大人最忌讳的,往后记着千万别再提起。”
楚谣皱着眉:“‘大好人’不是一句夸赞的词么?”
“对大人而言,真的不是。”
……
议事厅内的寇凛一脚踹翻案台,文书哗啦啦落地。
“大好人”这三个字,的确是他的忌讳。
他幼年为何会与姐姐失散?
正是因为在家门外玩耍时,遇上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家,央求他帮忙搀扶几步。他便扶着那老人家走过两条巷子,随后被一个麻袋罩住,发卖往了扬州。
被迫从军之后,他由一个负责打杂的伙头军,凭借惊人的洞察力加入斥候队。有一回,他们一行五人在侦查敌军动向时,遇到一支富足的西域商队,其他四人生出歹心,想劫掠了商队诬陷给北元,寇凛出手制止,并将四人压回去交给上官。
上官却骂他蠢钝,反将他毒打一顿,吊在日头下暴晒数日以作惩罚。
随后上官不喜,同袍排挤,寇凛在军中知尽冷暖。
九年前,正值朝廷首开武举,知道在军中再无出头之日,寇凛决定入朝谋取个武职。岂料安生日子没过两天,又因出手救了宋嫣凉,遭了这辈子最大一场罪。
他记着姐姐教他的道理,以往为人处世总是摸着自己的良知。
结果呢?
这个世道根本容不下良知,若不想遭人鱼肉,便只能拿起屠刀。
所以,当他领着圣旨提起绣春刀一家挨着一家灭门之时,他从他们惊恐无助的眼神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原来并非命运待他不公,是他从前苛待了他自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真理。
好人?
呵。
寇凛坐在台阶上,摩挲着手指上的金扳指,看着段小江和陆千机走进来,徐徐勾起唇角:“楚箫说本官是个好人,你们觉着呢?”
瞧他这阴森森的模样,陆千机有些瘆得慌,正准备说话,段小江上前拱手:“大人,楚百户走了。”
寇凛笑容一顿:“走了?”
段小江小心观察他的神情:“是啊,楚百户哭着说看错了您,什么狗屁好人,分明是个狗贼,于是去找别人帮忙了。”
寇凛从台阶上站起身:“眼下除了本官,还有谁有本事救虞清?”
段小江耸肩:“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大人您又不是个好人,管他们死活呢。虞家军出了乱子,倭寇杀的又不是您的亲人,断的也不是您的财路,咱家姐姐若还活着,也不会身在福建……”
“你……”寇凛指着段小江欲言又止,绷着脸,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
突然夺门而出。
“大人!”
陆千机赶紧追出去,段小江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才追。
寇凛快步走出衙门,拐入街中。
街口几个小孩子正在玩耍,他四下环顾了半天,走过去夺走其中一个小孩子手里吃一半的冰糖葫芦,扔在地上使劲儿踩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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