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逻阁牵起铎月娘的手,夜里风凉,她的手有些冰凉,“一直没问过你,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铎月娘歪着头想了一下,“也没想要什么样的,当年未嫁,觉得琴棋书画诗酒花很是不错,如今想来,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比较实在。人生短短几十年,把握该把握的,放弃徒劳的,未尝不是幸福。”
皮逻阁笑了,“是我愚钝了,依月娘的聪慧,我们共享这大好河山,也是可以的。”
“大好河山?”铎月娘笑着摇头,“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享用不了那么多,于我而言,一亩三分薄地足矣。”
夜里,铎月娘在床上辗转难眠,一夜翻覆。朦胧里,只听得皮逻阁呓语几句,好像喊着阿媛。阿媛?铎月娘在记忆里搜索片刻,最后也只翻出一个原媛来,竟然是皮逻晟的妻,皮逻阁的大嫂。听得他这声亲昵,心里不由凉了几分。把那些不该有的思绪又心的打包,收藏好,同时又暗暗的鄙视自己,早知道的,何必烦恼,不过同床异梦四个字而已。
多少年后,铎月娘仍记得她挺着肚默默的跟了几条街的事的,那时她也曾为他感叹造化弄人。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谁曾想,就这一声阿媛,让铎月娘一无所有。
她虽然生在首领的家里,但时罗铎对他们的溺爱,让她很清楚民间的事,比如:他们口中的祖父在民间的称呼是阿老,祖母则是阿奶,还有母亲是阿嫫,对姐弟的称呼也比较亲昵,直接就是阿姐、阿哥、阿弟。名字只有一个字的大多都加了个阿字。原媛、阿媛,铎月娘苦笑,好想自己能糊涂一回。
这几天,铎月娘很不对劲,总觉得心烦意乱,勉强做了会针线,就被针扎了几次手,渴了,要喝口茶,又觉得那茶水烫得她心慌,索性手一翻,砸了茶杯。
嫣然急忙跑了进来,“主怎么了,可有烫到手?”
铎月娘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怒骂,“你这丫头也惯会偷懒了,也不知道茶水我向来不喜欢太烫吗,怎么弄了这么烫的茶水来给我?你做事是越发的不上心了。”
嫣然唇角蠕动了几下,终究忍着眼泪,没半字。
绿桃捧着腌制好的话梅走了进来,看了嫣然一眼,笑道:“这死丫头可是偷懒去了,姑娘莫要动气,担心身,快吃颗话梅止止渴。”着看向嫣然,“姑娘茶水洒了,给姑娘再换一杯去。”
“唉!”嫣然低低应了一声,捡起银杯走了出去。
绿桃看着委屈的嫣然,叹了口气,把话梅放下,这才了一句,“姑娘着急上火,怎么也学会拿丫头出气了,嫣然本没做错什么,姑娘心里烦恼,也不该把气出在丫头头上,丫头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这可是姑娘自己的。”
铎月娘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脾气大了些,到底没好意反驳,手指无意识的在绣线上划动,只觉得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的,就不能好好的落回原处。
绿桃知道她的心事,轻轻一笑,低声在她耳边了一句,“姑娘放心,波冲有美人伺候,已经有许多时候不理正事了,今年的观音市,波冲没去。”
咚的一下,铎月娘悬了多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原来她一直在为那几个人担心,她在这世间的牵挂本来就少,难得有那几个人,自然他们的一切也牵动着她。
也幸得绿桃机敏,看出了铎月娘的不对劲,早早派了人去打探,这才知道了这些。
铎月娘得了这消息,这才觉得狂燥的心,终于又有规律的重新跳动起来。
大唐开元八年星魂节,皮罗邆携妻阿慈回来祭祖,祭祖完毕,阿慈不慎染病在身,病得下不了床,皮罗邆只得滞留了下来,陪着阿慈在落幽阁暂居。
七月十五,中元节刚过,铎月娘就开始了阵痛,绿桃和嫣然吓得手足无措,张氏不待见铎月娘,根本没有准备稳婆。皮逻阁又被盛逻皮指派,去土主庙祭祀先祖未归。
嫣然绕过张氏的眼线,终于把消息递到了落幽阁。皮罗邆得知消息,急忙奔出府去找了稳婆来,得益于铎月娘心态平和,又经常走动。她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了一个下午,在痛到极致后,终于平安诞下一个男孩。
可她不知道,那一天,皮罗邆挺直着腰背,身边是他的铁弓,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立在产房外,听着铎月娘一声声痛呼,整个人的精神都崩到了极致,终于听到了第一声孩的啼哭,他松了一口气,听稳婆是个儿的时候,他也高兴了半天,心的抱着孩,看着那皱巴巴的孩,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喃了一句,“你娘亲那么美,如何生了你这个丑样?”
听得几个稳婆都心的掩口偷笑,她们怕极了这个不苟言笑的郎君,可如今看到他抱孩的笨拙模样又忍不住偷笑,有胆大的,开口接了一句,“郎君笑呢,那家的孩刚出生,不都是这个样,长开了就漂亮了。都不嫌母丑,郎君到嫌弃自己的孩了。”
几句话得皮罗邆脸上一红,有心想辩解自己是孩的舅舅,不是父亲,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摸出一把金锁来,心的放在了孩的身边,第二天便早早带着阿慈回了邆赕。
张氏听得皮罗邆半夜奔出府门请稳婆的事,不由冷哼一声,“就她精贵,不过是个庶女而已,哪个女人不生孩,她好歹还能在床上生,多少贫苦百姓家里的女人不都是在草垫上生的孩。”
52书库推荐浏览: 冷月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