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缓缓的从何平戈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扶着病床站起身来,冷冷的低着头去看何平戈,她的声音干巴巴的,仿佛是照本宣读,又仿佛是强迫着自己剔除了一切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平戈怅然若失的收紧了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顾念的温度还残存在掌心,可是顾念整个人,却如同被雪山的雪覆盖了一层似得,冷漠的仿佛从不与何平戈相识。
这是何平戈早有预料的,可是当顾念当真用这种眼神去看着他的时候,他仍然是不可避免的垂眸避过了顾念的视线,他在试图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一个让他自己信服,也让顾念信服的,他会背叛顾念的理由。
脑子里思来想去,却无半点踪迹,林林总总,皆是旧时乐事,笑语闲叹。
并肩看花盛又看花谢,石桌前淡酒浓情相视一笑,唱戏人台上入戏,看戏人台下拍红了巴掌。
谁能料想,如今。
何平戈开口,他在这种生与死的边界,在这个无法不诛心的时候,居然找到了一种意外的平静。
他其实有一点自私的心,他希望自己即便是死,也能在顾念的心理留下一个还算不错的形象,这样的话,说不定偶尔夜深月朗星稀的时候,顾念说不定还是可以记起自己这个人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落日
可是现在何平戈却在把自己从这条路上拉开了,他亲手撕碎了一切的美好,将那些真情实意,都变作了诡计和欺骗,但唯有这样,才能叫顾念真真切切的注意这件事,也能确确实实的,不叫其他人,因为这件事而被卷进来。
至于自己,何平戈也是考虑过的,只是现在,倒是也不重要了。
何平戈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去寻找顾念的眼睛,他的语气平静的过分,几乎已经是带了一点不抱希望的认命:“张振业答应我,会让戏剧发扬光大。”
顾念垂着头,定定的看着何平戈的眼睛,何平戈的眼睛似乎是有些散了神,似乎是太过于疼痛的关系,根本无法聚焦,顾念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自己的神色。
她就这样的抿着唇,用一种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何平戈,眼神里面的冰碴子若是能够具象化,怕是能掩盖了何平戈让他了结此生,这些何平戈是知道的,他不肯去看顾念的眼底的失望,那些目光就像是刀割一样落在身上,也分不清是心里疼还是身上疼。
何平戈的一颗心似乎是漂浮着半空之中,被一根细细的蛛丝吊着,他其实有那么一点期望顾念不要信自己,可他又希望顾念信了,这件事便从自己的死,算作终结了。
可是顾念现在的不回答,却是把何平戈掉在了半空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莫名的,何平戈竟是想起来牡丹亭中的一句台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然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若非如此,皆非情之所至。
这话应在这里,竟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应景。
最终,顾念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了房间,只是那重重砸上的门,却是宣誓了顾念内心的不平静。
副官一直在门外等着,这会儿看着顾念满手是血的走出来,顿时一惊,急急的前进了几步,叫道:“司令!?”
顾念冷冷的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手的血,这都是何平戈身上的,他之前握着自己的手说话,也就沾染上了,随手抹了抹道:“他治他的,该用什么用什么,别吵我。”
不过是仅仅的进到了屋子里看了一眼,可是现在顾念的样子,却和进去之前,差的极大。
副官略微的愣了几秒,却也反应过来此时的何平戈应该是没事的,不然顾念不可能是这么淡定的,至于其他的,就不是目前的副官可以管的了,忙不迭的点头目送了顾念的离开,就紧接着去定手术室那边的事情了。
顾念强撑着避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才松了一口气,几乎觉得自己的脚步是虚浮的,每一步都软绵绵的踩在虚无的地方,若不是还有一股气支撑着,顾念甚至以为自己出门就能直接栽倒。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顾念默默的在床边坐下,过去种种一一浮现眼前,何平戈的嬉笑怒骂曾经都是无比的牵动着顾念的心,可现在回想起来,却是万般滋味,无是一甜。
仿佛是一场梦,顾念在梦里面度过了最好的一段日子,有人陪着她,有人关心她,有人喜她所喜,忧她所忧,有个傻子宁愿吃了伤身子的药,也要陪着她一夜好眠,也是这个傻子,会带着一身的伤,领着她穿越半个城镇,去尝一口好吃的云吞。
热烫的云吞,合着酱油椒一起入肚,那点子热,几乎温暖了顾念整个冬天。
可是现在恍然梦醒,一切便又回归了原点,甚至还有所不如。
人若是从未得到过温暖,自然也就不会怕什么,可若是得到了再失去,那么甚至会让宁愿从未得到过。
人本性怯懦,正是如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顾念醒过神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趋向黑暗了。
顾念透过窗外,恰好可以看见太阳一点点的没入了地面。
原本是暖黄色的光,慢慢的彻底陷入了黑暗,莫名的,顾念的心脏被什么轻轻的捏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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