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戈会演戏,所以他这句话说的,就跟真心实意一样。
一共七个字,说的顾念眼睛一酸,好在她此刻是闭着眼睛的,此刻才不至于失态。
她想哭又想笑,哭是要哭她这些年的委屈辛苦,她现在的的确确的是个军阀了,可是谁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点点的从最底下爬上来的呢,其中的心酸委屈,刀剑枪伤都得她一个人忍着,还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句话,等到如今得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已经有些晚了。
笑呢,她是要笑一笑自己的没有用,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子弹镶在肉里她都能咬着牙把那子弹撬出来,怎么现在偏偏却贪图起来这么一句话呢?还是一个戏子的话?
老话里说的好,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她难道还要把这句话给当真吗?
顾念的心里千回百绕的,可得幸于这么多年的生死历练,她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尖锐的虎齿研磨在舌尖上,给顾念带来了清醒,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是清明一片。
她先是定定的盯了何平戈一会,眼神晦暗不明,直到盯的何平戈开始发慌了,才开口道:“你给我记好了,你现在是我的人,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明面上是这样的。老子脑袋上的帽子是蓝的,你别他娘的给老子染色儿。”
她字字句句都咬的清楚极了,似乎是警告,又仿佛是生怕何平戈听不清似得。
这句话来的突然,何平戈却有些安心下来了,至少这说明了短时间之内,顾念不会再去找婉儿的麻烦了,当即便温和的笑了:“您放心,我对婉儿是真心实意的兄妹,绝不掺杂其他的。”
话虽是真话,顾念从何平戈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何为郎无情妾有意,凭着那婉儿待他的态度,要将这份感情归咎于兄妹,这实在是太蠢了。
“蠢极了。”顾念这么想,面对何平戈她是不屑藏情绪的便也就这么说了。
何平戈有点无辜的眨了眨眼,显然是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被冠上这三个字,不过他耸了耸,倒也不在意,目光投向窗外正在不停变换的风景,这逐渐倒退的行人屋舍问了一句:“司令,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在他问这句话的时候,顾念的鼻子因为不满意而稍微皱了皱,仿佛是单单的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足以让她痛苦了似得,但她还是带着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开了口:“张振业无聊,喊我们过去看戏。”
张振业,何平戈对这个人倒是印象很深,朗目如星,整个人往哪儿一坐,周身便起了气势,宛如庙里的不动金刚一样,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实打实的好看样子。
他若是肯出卖色相去把自己的画片印在香烟盒儿上,恐怕整个眉县的女人,都会愿意为了买烟,而放弃装扮自己的机会。
只不过看他和顾念的样子,倒是介乎于敌友之间,顾念仿佛对他极为的看不上眼,却又不得不和他达成了什么交易一样。
何平戈记得自己过去的那天,张振业可是一眼都没有往自己的身上看过,这倒不是对自己的相貌多有信心,而是何平戈对自己唱戏的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凡是个爱听两嗓子戏的,就没有不知道他的,而凭着张振业那天的样子,何平戈大概能够看得出他不是个爱听戏的,这么一来,张振业在这个时间请顾念看戏,就很有点奇怪了。
何平戈看着顾念这会仿佛是十分放松的样子,心里也好奇,便问道:“怎么是看戏呢?”
顾念微微的动了一下,倒是理解错了何平戈的意思,安慰道:“你别担心,你到时候是看戏的,用不着你上场。”
顾念是个当兵的,再早又是个马匪出身的,不了解唱戏人的心思,她觉着在戏台上唱戏是一回事,下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是怕何平戈觉得自己个给当成个宠物,没事就拉出来遛遛,表演才艺,这才加了这么一句。
何平戈一时没懂,可懂了之后却又笑了:“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起码在眉县里,论唱戏,我是真没怕过谁的。”
何平戈做人向来是按着师父教的那样,君子如玉,形端表正,万事上也都称得上是谦虚,唯一就在这唱戏的一件事上,他是谁也不让的,一句话说出来,自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感觉。
偏偏的是这车里还有捧他的,也不管自己是听过几场戏,当即就点了头道:“嗯,你长的也好,他们必然比不过你。”
顾念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就连说你长得好这话,都十二分的理直气壮,这话若是个男的说,何平戈大概就得揪着他的领子给他踢到戏园子外去了,但这话是顾念说的,何平戈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念说这话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恭维,仿佛是就这么想到,就这么说了似得。
何平戈正琢磨着是应该谦虚一下,还应该大胆的认了还没决定出来的时候,却见那顾念忽的坐起了身来,对着何平戈道:“对了,你过来。”
车里的地方就这么大点,何平戈现在是坐在最边上,好方便顾念躺下来的时候不会难受,可这回顾念起来了,两个人就是各自坐在一边座椅上,中间隔了遥远的一道。
何平戈被顾念这声喊的有点懵,却没弄明白顾念是什么意思,但却也遵照顾念的意思往那边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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