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抱着一颗失落的有罪有悔的心远远地数着念珠念着往生经文,想起阿惟那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摇摇头,把经文念得更大声了些……
忽然阿一捂住肚子蹲下身痛苦不已,文安吃了一惊,俯身问她哪里不适,冷不防被一块冷硬石头由下至上地敲中额头,他跌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指着阿一说:
“你”
阿一顾不上这许多,大步往江边跑去,点火的人是孟微,他一见阿一跑过来连忙拉住她,她大喊:
“阿惟,阿惟你起来!她是活生生的,你们不能这样,不能”
孟微一把捂住她的嘴,幸好江边没人,一个手刀把她打晕,直接扛在肩上带回府衙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一醒来时只见身在厢房,夜风习习,屋里一灯如豆,身材魁梧的孟微坐在圆木桌前打盹,她坐起来问他:
“阿惟施主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孟微惊醒过来,走到她面前微微笑道:“小师傅不必紧张,在下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便明白了。”
他把她带去了柴房,让她静静站在门口就自行离开了。
阿一刚想去推门,忽然听到顾桓冷冷的声音说:
“你再把这碗药倒掉,你就死定了!”
“我不喝,谁知道是不是毒药!”
“有什么药能比你这得了梅柳恶疾还要毒?你不喝便罢,我也乐得把人交出去,免得世子彭允找我晦气!”
你才身患恶疾,你全家都恶疾!阿惟暗暗骂道,越发不肯喝这碗药了。她不吭声,也不合作,只是抱着双手闭目养神不理他。
“听说世子的额头那道疤痕狰狞得很,不知道他找到你后会不会也在你脸上身上还以颜色。”顾桓端起那碗药就走,阿惟迟疑了一下,喊住他说:
“好啦,我,我喝便是……只是我怕苦,你放下,我慢慢喝……”
阿一躲在柴房旁的阴暗处,看见顾桓离开了才出来,柴房门被锁上了,她只能到柴房的窗子处喊她:
“阿惟”
“小尼姑!”阿惟开心地扑至窗前,“你还好吗?”
阿一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以为他要把你烧掉呢!”
阿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告诉他说我是彭允出逃在外的婢女,身世可怜,莫非他相信了,想要救我出水深火热之中?不会不会,顾桓会有这样的好心,母猪都会上树……”
阿一噗哧一声笑了,“你真的是彭允的婢女?”
“当然不是了!彭允给我提鞋也不配,我只是很不小心故意地打穿了他的头,而又很不幸地没把他打死而已。”
阿一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阿惟转身拿过那碗药递给阿一,“阿一,帮我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把它倒掉,然后把碗拿回来。”
第二天天一亮,阿惟便很后悔自己没有多想一步,想到这变态的顾桓居然有闻人家口气的恶趣味。
他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药碗,笑得春风拂槛,温和宜人,说:“很好,你今天不要吃饭了。为了那被无辜牺牲掉的三碗药,本官决定判你一个饿死之刑!”
“我真的喝了!”阿惟死死拉住他的衣袖,顾桓一个反手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按在墙上,她大惊,同时大怒,说:
“别碰我,你这色狼,昨日占了姑奶奶便宜今日又想再来?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顾桓冷笑,“恐怕有人在那之前会死无全尸面目全非,真是不要命的主儿,你身上的红疹,不会痒不会溃烂?想死,我成全你,喝什么?女儿红还是白墨香?”
说罢,他放开她,让人拿了两大埕酒进来。
阿惟怔了怔,他竟然知道她身上的红疹源于自己对酒过敏?那药,是治疗过敏的?
一整天,阿惟被锁在柴房中对着两埕开了封的酒,饿得饥肠辘辘。
第二天清晨,阿一打着包袱来看她准备向她告辞动身到红螺寺去。阿惟可怜地趴在小窗子前对阿一说她如何如何的饥饿,阿一跑到厨房想偷偷拿点什么吃食给她,结果发现整个厨房一干二净,灶膛都是冷冰冰的,一问人,原来县丞大人说了,这几日衙门不开火,补过寒食节。
清明都过了,如今已经是人间五月。
看来,顾桓是铁了心要饿死阿惟。
从昨夜到现在正午,阿惟滴水未进。
“阿一,去给我买个包子吧。”某女人饿得有气无力可怜兮兮。
阿一为难地说:“对不起,阿惟,我没有银子,你有吗?”
阿惟在身上摸了摸,随即悲怆了,“该死的,被充公了,顾桓那个强盗!”
“那我去化缘,给你化一个吧。”
“阿一,你真好!”阿惟笑了,虽然笑得虚弱苍白,但是眼里的真诚和愉悦让阿一不自觉地想起了阿云,不知道她和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她的病好彻底了没……和阿惟萍水相逢,对她的刁钻古怪有些意外和不解,可是很直率爽朗,尤其是很义气帮了自己一回,豪爽无比的喝了两大碗酒。阿一觉得她有种骨子里的正气,只是偏把自己伪装成古怪任性没心没肺的丫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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