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瞒不了你。”刘零撕下人皮面具,把被动的阿一带上了楼船。傅明远正在船舱里悠闲地喝着茶,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紫色锦袍,见到阿一迸来,笑了笑,道:
“我还真是看不惯你脸上的那块疤,怕是景渊也觉得恶心得很,所以昨夜要你戴一个面谱。”语出嘲讽,阿一倒也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坐下,说:
“阿一如今有疤无疤,亦无甚区别,让傅大人见笑的,恐怕不只这一块疤。”
“哦?”傅明远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阿一变聪明了不少。”
阿一自我解嘲地笑道:“连番碰壁,阿一就算脸皮再厚也仍有几分自知之明。侯爷他,不是阿一能高攀得起的;再说,下月他便要娶谢姑娘为妻,我被再次赶出府,也是自然的……”
傅明远的脸色沉了沉,放到口边的茶杯又放回到小几上。眸光深沉落在阿一的脸上,说:
“阿渊他很会骗人,你不是他对手也是情理中事,你就不好奇他为何对你明明无情偏又常露出留恋之意?”
阿一怔怔地望着傅明远,“傅大人想说什么?”
“我想先给你讲一个故事。曾有这样一个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生活在高门府第之中,他的父亲很疼爱他,可是主动请求放外任到边疆当监军一去便是几年;他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从来不理他,见了面也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他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奶娘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一样管教,然而在他四岁那一年,他的父亲终于回府了,机缘巧舍之下他窥见了自己的父亲在无人处抱着自己的奶娘失声痛哭,他这才知道原来在自己身边的原来是自己的亲娘。他父亲当年高中状元被迫写休书休了糟糠妻,那时他才刚出生,父亲大婚后便请旨上了前线,于是他的母亲冒着被人认出的危险到了驸马府当奶娘,就是因为放不下自己的幼子。然而终是被识玻,趁着他父亲离府,他那高高在上的贵人母亲,让人活生生地杖死了他的亲娘。”
“他已经知道了真相,贲人母亲为了斩草除根,曾想方设法去害死他,就在一次重九登高日,下山时派人射杀他,无奈误中副车,他的父亲赶到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双双坠崖。他的父亲终于不治身亡,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要他好好地活下去。丈夫丧命,贵人母亲更是憎恨这孩子,发誓要让他生不如死……阿一,你知道让人生不如死有哪些法子吗?”
阿一摇头,“我只听说过酷刑之类的,别的实在不懂。”
“酷刑折磨最终大不了一死,如果只是酷刑,那倒还是比较宽怒的做法。她对他没有用酷刑,只在他十二岁时让人给他服食五石散,到了十四岁时……”傅明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被压抑的愤怒,“给他服食烈性的chun药,让府中的贱婢轮番蹂躏他,用各种各样的恶心行房器具来折辱他,甚至,把他灌醉了或是迷晕了送到她那些男宠的房间里……他,活得比一条佝都不如……”他望着阿一震惊的表情,冷冷的笑了,接着说:
“当日我在那龌龊男子身下见到他一双幽寒冷戾的黑瞳,恨意深不见底,摄人心魄。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把他带走了。开始时我对他怎么细致怎么关怀他都缄默不语,直到我带着他走进一间关着所有凌辱过他的人的屋子里,往他手上塞了一把短剑,然后关上门,在外面等他;半个时辰后门开了,他浑身鲜血地走了出来,只说了一句谢谢便倒在了我怀里。从此以后我处处护佑着他,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成了我玩弄的禁脔,却不知我怜他宠他有如掌上明珠般呵护备至,只要他不愿意的绝不相逼。除了为他戒除五石散狠过心,我从来未大声呵斥过他一句。”
“傅大人口中的他究竟是谁?”阿一心下震动,可是更多的是不好的预感。傅明远轻轻扣着手中的茶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继续往下说: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这艘船本就是为了某个人而造?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这般倾心以待?我以为我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他接受,孰不料他十九岁那年趁着皇家打猎宿营调戏公主,被皇帝关到天牢里三十日,本应流放,可是因着大臣求情于是勒令返回封地。他就这样摆脱了那个噩梦,离弃了我。阿一,你说,我该不该把人追回?”
阿一震惊,她再愚笨无知此时也能把这个“他”与某人联想起来,她颤抖着说:“原来大人喜好男风,阿一一直误会了。”
“阿一误会的恐怕不止这一件事,”傅明远看似轻松地笑了,神色里却充满了嘲讽,“我们应该从哪里说起呢?哦,对了,应该就是他成亲那一夜,带走谢蓉蓉的人正是我……”他的一次算计失误,景渊没有如他的愿赶来萍水镇渡口。
“因为他不想再被我带回建业去,他见一个女人就留一个,留不住就骗,骗不了就抢,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与他有肌肤之亲,包括你——你说他是你夫婿,你错了,你根本还是完璧之身。”
“不会的,不会是他……”阿一脸色苍白,心里除了痛还是痛,痛他有这样的遭遇,痛他把伤口从来隐瞒得那样深,被欺骗的屈辱感竟然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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