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朝掖庭专管王公贵族内命妇的训诫考评,但并非是最终决策者,阿一只要能挨过这三日,皇上那里我自然有办法。”
“可是侯爷,十八姬她好像对此事一无所知,有时候总心不在焉。”
“本侯是故意不让她知道的。”景渊略一沉吟,“明天的凤池雅会,你打点一下,她与本侯同往。”
“是。”刘夫人行礼退下,景渊坐下,目光瞟到云石红木桌上阿一扔下的绣得歪歪扭扭的帕子,不禁苦笑着摇头。西晋朝对一品命妇的要求是极为严格的,要是告诉了阿一,恐怕只会让她害怕,让她更想逃避。 倒不如让她这无知者无畏,说不定就能闯过去了。
凤池是建业最美的内湖,传说是天神的一滴眼泪,恰好落在暝云山脚下,形状有如凤眼,于是便有此称谓。凤池延绵六七十里,浅处清,深处绿,宛如碧玉内映群山。岸边有高槐深竹,褪暗千层;皇家在此建了一处幽窗别馆,十数间竹屋连在一起院墙篱落与一般别院无异,诗棋茶酒各各功用不同,唯推窗便见幽绿盈人,水木明瑟,风雅之人常爱聚会于此。
阿一随景渊下了马车,一眼望去尽是山峦叠翠波光凝烟,不由得讶然中有些惊喜。
景渊却只是看了看她身上的广袖襦裙,橘黄色作底的染白花纹丝罗缎子抹胸,淡淡的烟草绿襦裙长可及地,外罩同色宽肩对襟广袖衫子,腰间是串羊脂白玉环以丝绦坠着,笑道:
“你倒是与这番光景相宜得很。”说着牵了她的手便往幽窗别馆那扇质朴无华的竹门走去。竹门前站着两个童子,一见景渊便马上恭谨地躬身行礼道:
“侯爷,请随小的来,虞公子已经等候多时。”
走入别馆,绕过回廊,阿一低声问景渊:“侯爷你约好了人,还带阿一来作甚?”
“你害怕?不过是寻常聚会而已。”
光线骤然变亮,童子把他们带到一处竹庐,竹庐很大,十丈见方,竹庐前有大片空地是露天的,临水生风。竹庐的门是圆门,隐约听得里间有人说话的声音,一听到童子开声启禀,里面随即有个欢快清脆的声音响起:
“景渊,你来了?我就知道你偏心,虞铭让你来你就来,我三催四请你都不给面子。”话语末了就变成了嗔怨,阿一抬头看去,圆门飞快地闪出一袭华美衣裙,月白抹胸外罩浅金色锦缎罗裳,身下也是绣了金线的淡黄襦裙。女子梳着个螺髻,头上插了扇形的金钗,眉心贴了花钿,眼睛大而有神,睫毛纤长,樱唇红如朱丹,唇畔带着笑,一直向景渊奔来。
“三公主见笑了,景渊哪里敢怠慢公主?上次实在是不得已。”景渊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施礼说道。
司马凝霜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这才落在阿一身上,阿一低头向她行礼,她不禁皱眉。就一眼,她没有忽略她那白皙细致的肌肤,光洁饱满的额,还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的眼睛。她的笑容里也许带着一丝怯意和拘谨,但是不卑不亢,没有任何的慌张和惊讶。
她更没有忽略,她的手被景渊紧紧握着,而那张淡施脂粉的素净的脸依稀在何处见过。
司马凝霜的笑容凝结在嘴角,她一手拉过景渊的另一只手,说:“景渊,你还不过来?虞铭他们都等了你很久了,这次你要把虞铭嚣张的气焰压下去,谁让他总说你的仕女图画得不够细致!”说着便拉着他要往竹庐走去。
任是阿一再迟钝,也看得出这位身份高贵的公主无视她的存在,心里觉得气闷,瞪着景渊就要挣脱他的手。景渊不客气地回敬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另一手拖住司马凝霜的手一顿,道:
“公主,这是我侯府的十八姬,她姓兰,叫兰一。阿一,还不赶快见过三公主?”说完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不顾凝霜瞬间变得雾气蒙蒙的目光,阿一连忙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凝霜知道这次不能再回避,便冷冷地道了句:
“免了吧,这又不是在宫里。再说了,兰陵侯府上这么多姬妾,真要逐个行礼,本宫还没那样的空闲。”
“是,三公主贵人事忙。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扰了三公主的雅兴,先行告辞了。”景渊唇衅挂着笑意,却是冷冷的不达眼内。携着阿一的手转身就要走,司马凝霜恨恨不已地叫住他:
“景渊,就你敢对我颐指气使!你竟然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姬妾冷落我……”
“景渊不敢,这当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景渊放开阿一,大步走回凝霜面前,道:“今日本就是想来凤池一游,顺便来见见故友,不想扰了公主的情致,还不如尽早离开……”
“谁许你尽早离开的?”一个穿着宝蓝色常服头戴白玉发冠的儒雅男子信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儒生打扮笑容温和的人一起走到景渊面前,虞铭稍稍打量了景渊一眼,笑道:
“阿渊,别来无恙?”
虞铭身后的画师韩山和窦频也向景渊点头问好,虞铭看了一眼余怒未消的三公主,道:“阿渊你就不应该了,三公主知道你应了我的帖子,今天一大早就过来等你,你却一来便说要走,半点风度都没有。难道兰陵酒乡容易醉人,你便忘了建业的人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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