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肩轻轻地耸动着,咬着被子无声地痛哭,喉咙里的那团乱麻死死地缠着不放,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遍体鳞伤痛不堪言,说不清的情愁爱恨,就连泪水也无法洗刷。
她曾如此卑微地爱着,后来的后来,她卑微地苟活着。
没有一刻忘记过惩罚自已,可原来那个人,早早便脱了身忘了情。
第二天清早,文安脸色不善地禀告顾桓可惟醒了。
顾桓的笑意在踏入阿惟的厢房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煎好的药原封不动的放在小几上,旁边是丝毫没用过的早膳,可惟一身清爽的男装穿戴整齐抱着膝坐在床上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顾桓便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道:
“大人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讲。”
“怎么不用早点?”他沉下脸。
阿惟笑着摇头,“我不饿。”要不是顾桓知道她昨夜身上的瘀伤痛得她彻夜无眠,真会以为她精神饱满仿若没事的人一般。
“可是你什么都没吃。”从被关进兰陵侯府的水牢开始,然后昏迷了一夜,滴米未进。
“这个不重要。”她站起来,拉出床头的小包袱,顾桓眼皮无端一跳,她望着他,若无其事地说:
“离家太久,我也该走了。大人,谢谢你照顾了我许久,以后到了家里定向家父禀明,好回礼答谢。”
“你要回建业?”这一点大出顾桓意外。
“也许吧。”她维持着脸上虚浮的笑意,“兰陵再好也不是我的家。”她挽起包袱向顾桓浅浅躬身,顾桓一时僵住在那里,他想过很多种情形,想过她可能会哭,会很忧郁,也可能会躁狂,可就是没想过她会这样灿烂无匹地笑着,笑容中仿佛连灵魂都空洞了。
“你身上的伤……”
“不痛,真的不痛,”她抓着包袱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白皙的手腕上那圈青紫让顾桓的瞳仁微微一缩,她笑笑道:“再多的伤,它总会好的,我不会连这个都受不了。大人,阿惟走了,欠你的银子届时让家兄遣人送还可好?”
“不好!”她转身要走时顾桓动怒了,一手拉住她,冷冷道:“你可是想要回建业找杨昭?他根本……”
“杨昭 ”阿惟的目光依然不染半点悲伤,只是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神情无比认真地问:“杨昭是谁我跟他认识吗?”
顾桓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盯着阿惟的脸,只觉得她的神态笑意有如木偶,强打的精神亢奋得异于常人,不由得心下一寒,温言道:
“不急,你先用早膳,然后把药喝了,我们再慢慢商量到建业的行程。”
“你送我回去?”她依旧浅浅地笑着,挣了挣被他握住的手,“那我们早些出发好不好?我不饿,我也没病,这些我都不想吃……”
“阿惟,”他松开她的手,却揽过她的肩,她瑟缩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乖,听话,我用马车送你,可是马车被景渊烧了,要等他赔一辆新的才可以,骑马太累,坐船太慢,都不适合。”
她茫然地点点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大人——”
“叫我顾桓。”他打断她,带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阿惟,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昨天?”阿惟绞着手指,眉头轻皱似乎有些苦恼,“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可是浑身的骨头都痛……我是不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我的骑术一向很糟糕……”她越想,眉头皱的越深,最后竟是抱着头痛苦地痉挛起来,身子颤抖得像筛子一样,口中语无伦次地说:
“昨天我究竟怎么了……我真的不记得……头很痛,很痛……我真的不知道……”
声音变得尖厉,到最后泣不成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抱着头往墙角缩去。顾桓连忙把她拉起来,可是她的手不知怎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根本难以拉开她抱着头的手只得把蜷缩着的整个人抱到怀里去,伸手捏开她咬唇的牙齿手指竟然触到了一丝粘腻的猩红,原来是她把嘴唇都咬破了。顾桓倒吸一口凉气,对外面大喊一声:
“顾东!马上给我把景神医请回来!”
而景时彦此刻正在药庐里低声教训着他的小徒弟郁离。
“你差点就走漏口风了!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要是景渊知道了小尼姑的脚并没有伤的太严重,只是我们硬是敷上药泥放上夹板缠上绷带,你说他有可能放过我们……。不,是你才对,老头我是他叔公,你昨天才差些被他剁手剁脚,今天就忘了”
郁离苦着一张脸说:“师傅,这个还好办。可是阿一被我们喂了那么多人参南枣,高热不退,烧坏了脑子怎么办 ”
老头一个栗凿赏过去,“笨蛋,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不是小尼姑命悬一线,我那侄孙硬如铗石的心会有痛感吗笨死了!”
“那师傅,现在我煎的这药是什么,不应该用清凉退热的么”
“热自然是要退的……”景老头嘿嘿干笑两声,“只不过是慢慢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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