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清新的丹香,又看到丹药品相如此好,江祈渊才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自己这才发觉,刚刚竟是为苏婉着实紧张了一把,直到此刻,确认她成功,方才心神安定。
究其原因,一方面,他曾为苏婉所救,苏婉能那么快找齐灵植,炼制成功清雪丹,他功不可没,也算还了不少苏婉的人情;这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来,他亲眼看着苏婉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每日只歇息最少的时辰,其余时间都在不停地试验试验再试验。
她固然是天资卓绝,可能走到这一步靠的不仅仅是她的天资卓绝,更多的是她坚定的道心,自己对她,颇有些……心心相惜之意?如今苏婉能得偿所愿,他从心底里为对方感到高兴。
“恭喜表妹。”江祈渊知道炼药师有各种各样的忌讳,也没有擅自上前,只是稍靠近了些,用苏婉能听到的声音贺喜道。
苏婉将那丹药收入手中,回过头对着江祈渊俏生生地一笑,那双明眸中光彩耀人,让人一时间几乎忽略了她的容貌,只觉得这个姑娘当真是娇俏可人。
她将丹炉和剩余的灵植收回了储物袋中,走上前,虽有些不好意思,却不打算再拖延下去:“表哥,我想现在就将清雪丹服下,恐怕需要两日的功夫炼化,不知你……”
苏婉的脸皮不薄,可她并不是厚颜无耻之人,故而虽然已将意思挑明,但还是将决定权交给了江祈渊。
毕竟对方为她护法了几日,也不知是否需要休息,只要江祈渊不介意,她是打算趁热打铁,一口气将事情解决的。
江祈渊朗声笑道:“表妹你说这话可与我生分了,去吧。”苏婉得到他的应承,心中一喜,向他点头致谢,而后也不多言,回到之前休憩的那棵树下坐了下来。
江祈渊看她伸出手,将清雪丹往口中一送,随后自然而然地闭眼入定,也不再多想其他,而是将衣摆一掀,在草地上随意地坐下,开始耐心地为对方护法。
于修士而言,两日的时间,不过弹指之间,转瞬即逝,苏婉往日里炼药,经常眼睛一睁一闭,十天半个月便过去了;但有些时候,两日也能漫长无比。
清雪丹是人阶丹药,药性温和,与那些服下即可见效的丹药相比,清雪丹发挥药效的时间长,与此同时,炼化清雪丹所承受的痛苦也相应减轻了许多。
灵根毕竟是修士的命脉之一,可以说一个修士若是灵根被污染或是灵根被毁,那么轻则修为停滞不前,重则沦为凡人乃至丧命。
灵根不似丹田心脉,有一个固定的位置、固定的实体。严格来说修士体内并没有“灵根”这一物体存在,可“灵根”又无处不在,修士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分血脉之间的灵气运转方式,都取决于这所谓的“灵根”,可以说,灵根便是修士体内的法则,故而要想修复灵根,便相当于修复整个躯体,其痛苦可想而知。
苏婉被那全身上下宛如数万根针不断扎入的痛楚惹得全身冷汗淋漓。
痛,非常痛,她感觉自己就如无尽海上的一叶扁舟,高阶凶兽的打斗惹得无尽海风浪滔天,波涛滚滚。那些痛楚是席卷着她的波涛,是周遭的狂风暴雨,她无处遁形,只能被那些痛楚包裹,拖向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苏婉想到自己人生的前二十余年,她战战兢兢,无药可救的身体和无法提高的修为让她每一天都是在与天争命。她想活下去,可她知道自己活不久,最后果不其然,在炼药途中,她无知无觉地死了。
可是,她又有了一次机会,她重生在了一方小世界刚被人害死的女修身上,这个女修有着上好的资质,也有着自己可以修复的恶疾。
只要解决了,她就可以重新踏入道途,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为了父母、为了枉死的原身、也为了她的道,她必须活下去。
这坚定的信念宛若一道光,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摇曳着,却不曾熄灭,靠着这点微光,她努力维持着清醒,将清雪丹的灵气引入每一寸躯体,在经过异常漫长的时间之后,黑暗终于缓慢地退去,明亮的光芒将那些黑暗逼得无所遁形。
她睁开眼,入目的并不是阳光明媚的正午,而是即将天亮的黎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远方有微光亮起,微弱却异常的温暖,象征着无限的希望。
苏婉感觉全身宛若打碎之后又重新拼起来一般,痛倒是不痛,就是极度地酸楚,她也不管,往后一靠,仰躺在了草地上。
也不知清雪丹这药效是好还是不好,虽然减轻了痛楚,可是延长了时间,作为能带来巨大痛楚的丹药,是要减轻痛楚,还是减少时间,真是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苏婉习惯性地陷入了炼药师的思维,停下来之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不禁有些尴尬,小声唤道:“表哥,你睡了么?”
而后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声,显然是有人正踩着草丛过来:“你还记得我呢,我看你发呆半天,以为这药效起来,你把我忘了。”江祈渊走到她身边三尺开外,便停住脚步坐下,看着她疲累却又神采奕奕的模样,调笑着说道。
苏婉听着他熟悉的音调,终于彻底从那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中回过神来,重新有了种自己真切活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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