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臻十分抗拒地摇了摇头,只是一直哭,像一只被人无情遗弃的小动物,可怜得揪了人的心。
景衍的脸色更加的暗沉了,带着压抑的怒气,外人道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乎无所不能,可是在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唯有沉默地陪伴着她,直到她哭累了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深冷的眉眼一点点地锁紧,仿佛透过了眼前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
一开妈他并不知道父亲另有喜欢的女人,只是偶尔带他出去的时候都会碰到一个像洋娃娃的女孩子,尽管父亲交代他要像哥哥一样照顾她,可他不是热情的人,初时并不愿意搭理她,她却一直锲而不舍地邀他一起玩,得了什么好处都分他一半,也许是父亲的刻意安排,他们一直念同样的学校,渐渐熟络,渐渐亲近。
等他知道臻臻的母亲就是父亲的挚爱时已经是很久以后来事,那会儿他和臻臻的关系很好了。
那天是他生日,他把臻臻带回家里,虽然他们没有在一起,可是他想让她和母亲亲近些,她们对他来说都很重要。母亲不但把她赶了出门,还第一次对他发了火:你爸爸喜欢那个女人,我忍,可我不能忍受我的儿子也喜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阿衍,你是要让妈妈活不下去吗?
是的,其实他母亲什么都知道,却一直用自己微薄的努力来粉饰太平换取这个“家”所谓的平静。
看着母亲因为长期压抑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他觉得很无力很累,上辈人的爱恨纠葛他没有立场评断对错,可后果让他和臻臻来承担却并不公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那是爱他护他把他当成唯一依靠的母亲,他不想也不能让她难过。所以她一上大学就跟臻臻在一起的想法就这么耽搁下来,然后就是他母亲病情加重过世,臻臻突然出国,再到她恋爱结婚,他们渐渐少了往来。
他站在沙发前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伸出手温柔地把她抱进房间。
他对她已经没有不舍的感情,只是心疼她,也许没有那些牵绊的话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她就不会遇人不淑,更不会狼狈至此,当然,一切只是也许,像她说的,谁也没办法回到过去,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可即使作为哥哥,他也不能丢下她不管,那是年少时就结下的缘。
方敏之是晚上七点多到的,只是没想到,同行的还有景衍的父母景钺。方敏之因为担心女儿,什么也顾不得,一到酒店就冲进了秦臻的房间,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一直没有出来,留下已经很久,久到已经生疏的两父子四目相对,却沉默无言。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景衍母亲祭日的时候,父子俩的性格很类似,都内敛寡言,又没有人出面调和矛盾,所以尽管连着血脉,关系却比陌生人还疏离。
本来该是相聚的时候,景钺抿了唇在景衍对面坐下,很突兀地问儿子:“阿衍,对于臻臻......你准备怎么办?”
景衍冷笑了一下,把玩着手中的烟盒,答得漫不经心:“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似乎跟您没有关系吧?”
其实他喜烟,那种独特的味道能让他清醒冷静,可这个习惯却不知不觉地戒了。
他讥讽的态度让景钺心生不悦,冷声呵斥:“阿衍,我是你父亲,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的声音很低,仿佛带着夜的沉寂,仔细看,他们父子的轮廓很相像,都斧刻般的深邃冷毅,可以想象景钺年轻时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只是现在他的额头眉梢都有深沉的皱纹,两鬓斑白,到底岁月不饶人。
“那好。”景衍以慵懒的姿态往后靠了靠,眼神却锋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状似体谅地问,“先不说我打算怎么办?不好您干脆点,直接告诉我您想我怎么做吧?”
景钺怔了怔,有种被人看穿的难堪涌上心头,拧着眉微顿了一下才说:“你应该也知道臻臻的情况很糟糕,你方阿姨都急病了,如果可以你就尽量多照顾她们一些吧,最好可以......”
“最好可以怎么样?”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景衍冷声打断了,语气带着绝然的强硬,“你放心,臻臻的事我肯定会帮忙,可是会我的方式我的做法。虽然您可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再一次郑重地告诉您,我已经结婚了,我有妻子儿子,我不是您,我妻子也不是我母亲,而臻臻,更不会是方女士。”
“你!”景钺气得猛然站了起来,眼睛瞪着儿子,手指颤颤地直指着他,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自从知道景钺经常不回家是因为另有所爱以后,景衍对父亲的崇拜敬畏已经一点点地在岁月消退,然后隐没在母亲的眼泪里,然后每次见面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冷言冷语地针锋相对着。
在很多年后的现在,景衍忽然发现自己能理解母亲为什么恨方敏之连带臻臻也恨上,因为方敏之占了她克夫的爱,而臻臻也得到了本该属于她儿子的父爱。真的很讽刺,当年方敏之要阻止他和臻臻在一起,直至臻臻结婚,他的父亲什么也不问,只是要他退让,让他放弃,只要方敏之高兴,只要臻臻幸福就行,作为儿子的他过得怎么样似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而今出了变故,他父亲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她们的处境感受,希望他多照顾,甚至也许还如他猜测的,他的父亲希望自己再次接纳臻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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