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_亦舒【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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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腿上。”

    “怎么会烫的?”淑文急得快哭了,“你妈怎么没好好的看住他?要住医院?伤势很重?”

    坚明冷冷的道:“问你自己!”

    “问我?”

    “当然问你!孩子应该是由母亲照顾的,你不负责任,现在出了事,想赖谁?”

    淑文跳起来,“你……你!亏你说得出口,上个月是谁说要把孩子jiāo给你母亲的?孩子在谁的地方,出了事就谁负责,你妈不长眼睛的?只有一个孙儿,还不看牢他?还是你姊姊迫害,故意弄伤他?”

    “你别含血喷人!”

    “你才含血喷人,刘坚明,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什么毛病,我可不饶过你。”

    “你这简直是泼妇作风,”坚明喝道:“难道他不是我儿子?”

    淑文哭了起来,“儿子出了这种事,你都不安慰我一句。”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要不要到医院去看?”坚明青着脸。

    “我不要去!”淑文大哭,“看见孩子伤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我怎么办?”

    “你不去,我可去了。”坚明站起来。

    他衬衫上湿了一大片,都是汗,也没时间抹一下。

    淑文又嚷起来,“我也去。”

    “去就快点!”

    淑文哭着跟坚明出门,心急如焚。

    赶到医院,找了半晌才寻到儿童病房,淑文便听到小明的哭声,她一冲进去看,有两个护士正在替小明解纱带,孩子伤在左脚,满满是一个个小泡,有点血ròu模糊,小明哭得震天价响,一个护士使劲按着了他的手脚。

    淑文又是心痛,又是气苦,幸亏只是外伤,可是这么热的天气,叫小明裹着纱布,也够他受的。

    淑文走前一步,坚明走在后面。

    她看见坚明的母亲坐在一边,脸色也是相当惨痛,于是嘴里便不说什么了,她闷闷的站着。

    没一会儿坚明的母亲走过来,低着头说:“小明打破了热水瓶,烫着了。”

    淑文不搭腔,等护士将小明裹好了,连忙抱起小明,眼泪不断滚下来。

    小明也叫着妈妈,渐渐止了哭声。

    坚明问过医生,医生说总要一个星期才可以出院,当然是为了孩子好,在医院中打理也容易点,待新ròu长出来了走比较理想,这样一算下来,医药费总要三数百。

    这一切淑文都听着,她又懊恼又难过,早知如此,何必贪图几个星期的空闲,这笔钱用了出去不算,还要小明受皮ròu之苦。

    淑文也有点怪自己,她应该知道会有这种后果。

    淑文哄着小明睡着了,还坐在小chuáng边不肯离开。

    没到一会儿,坚明的大姊也来了。

    一进门便道:“这孩子,也太顽皮,热水瓶怎么可以玩?”

    她竟把她母亲的责任推得一gān二净,反而赖了孩子。

    淑文一声不响,qiáng忍着气,想着与这种人吵,只有落得没面子,有什么好处?装作听不见也算了。

    坚明开口了,“那么热水瓶放在哪里?孩子晓得什么?”

    他大姊反口道:“照你这么讲,妈是故意烫他的?”

    淑文早知道一回嘴便有这种结果,于是她站起来对医生说:“这是我儿子,没有我领他,不准任何人带他出院,我会把身份证带来的。”

    坚明的大姊瞪起了眼,但是淑文抓起皮包便走,头也没回过。

    坚明也不出声,跟在她后面。淑文回到家,一声不出,把零零碎碎的衣服整了一包,拿出一只旅行袋,将衣物塞了进去,再梳了梳头,洗了一个脸。

    坚明问:“你做什么?”

    淑文不出声,她拿起旅行袋,往大门走去。

    “你做什么?”坚明急了,再问一遍。

    “回家去。我没有办法再与你生活下去了,我也无法与你的姊姊母亲生活下去,小明出了院,归我养,我们办分居手续吧。”

    坚明呆住了,“你,你──”

    “我已经决定了。”淑文去开门。

    “慢着,你,你这样就走了?”坚明震惊地说。

    “是的,我无法忍受,我应该早就告诉你了。”淑文心硬的说:“我不希望你们再去碰小明、你们不必负责。”

    “你回哪儿去?”坚明的脸色变白了。

    “娘家。”淑文道:“你让开点。”

    “你一点qíng都不讲?”坚明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淑文坚决地答。

    “你──。”坚明给她一个耳光。

    淑文掩住了脸,qiáng硬的说:“好,你打我。”

    她拿起旅行袋,马上逃出家门,就在街上叫了一部车子,赶着回娘家去了。

    淑文母亲来开门,见到女儿忽然之间提着一只旅行袋来了,心中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你怎么了?”她问淑文。

    “回来往两天。”

    “坚明呢?”她妈问。

    “别再提他,我们chuī了。”

    “是什么意思?”她母亲愕然地问。

    “我要跟他离婚。”

    她母亲大吃一惊,“这种话可不能胡乱说的,淑文,你与坚明吵架了,回娘家来住两天,是天经地义的事,两夫妻吵吵闹闹,总是有的。”

    “他对我不住!”淑文哭了起来。

    “他外边有人?”

    “凭他也有资格?”淑文说:“他们家把小明烫伤,一只脚上都是水泡!”

    “烫伤了?怎么烫的?”淑文妈大吃一惊。

    “都进医院去了。”淑文哭,“当我不是人倒罢了,当小明也不是人,我又没享他们什么福,还得每天受气!”

    “重不重?是怎么回事?”

    “小明打烂了热水瓶,这种人家!”

    “那热水瓶总是小明打烂的,老人家一时疏忽也有──”

    “妈,你究竟是帮谁?要是你认为我讨厌,我可以不住这里!”

    “淑文!你这话叫人听了怎么受?太不讲理了,妈怎么会讨厌你呢?”

    淑文又说:“那么你不要管我,让我在这里住几天,清静一下。”

    淑文妈叹口气:“好,你住下来吧。”

    淑文在娘家住了几天,她照常上班落班,qíng锗低落,心qíng恶劣。放了学,她去看小明,但是却没有碰见坚明。

    淑文的母亲对她说:“我见过坚明妈了,人家也怪可怜的,为小明哭了几个晚上。祖母总是痛爱孙子的,这次是意外,总不能怪人家。”

    说完了她看看淑文,走开了。

    淑女不响,她心qíng更坏了。

    淑文算算日子,小明在这两天便可以出院的。她忽然想起了唐初正,何不找他出来谈谈?

    淑文一天放学,便顺路住九龙塘去一次,即使找不到唐初正,也可以散散心,她太空了,一空便胡思乱想,消磨一点时候也好。

    她按了铃,女佣人来替她开门。

    “唐先生在吗?”淑文问。

    女佣人答:“出去了。老太太在,你请进。”

    淑文进去了。隔了一会儿,佣人倒来了茶,没到几分钟,唐初正的母亲也出来了。

    她见到淑文,像是吃了一惊,脸色变了一变。

    淑文站起来,“伯母。”

    她缓缓的走近来,看着淑文。

    淑文觉得很奇怪,“伯母?请问初正在吗?”

    “他不在。”唐初正的母亲连声音都有点不妥。

    “啊?”淑文有点失望。

    “你找他,还有事吗?”她问道。

    “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想与他谈谈。伯母,实不相瞒,我已与坚明分居了。”淑文苦笑。道:“心里很不舒畅,所以想找朋友说说。”

    唐初正母亲的面色大变,“淑文,坚明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况且你已经答应了初正──”

    “我答应他什么?”淑文莫名其妙。

    “咦,你想不承认?”唐初正的母亲指着她问。

    “不承认什么?”淑文站起来,有点生气,“我根本不知道你说什么,伯母。”

    唐初正的母亲惊异了,“你先坐下,淑文,这件事我们要好好的了解一下。”

    淑文又坐下来,瞪着她。

    “伯母,”她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与坚明分居的事,朋友一概都不晓得,你是我第一个通知的人。”

    “连初正都不知道?”

    淑文摇摇头。

    “你与坚明不和,是因为初正吗?”

    淑文呆住了,她可没想到过,当然是因为唐初正,才引起了她对坚明种种的不满,但是这种不满,迟早都要爆发的,引火线有好几条,小明入院是主要的。

    她在闷气之余,与唐初正来往颇密,但是这不过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式,并没有什么快乐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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