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套衣裳呀?”
她问话时好似有些羞涩, 景深不由衔哂:“那你还看?”
“我就看。”
“你来作甚……”
“阿溟哥哥说你爹爹给你写信了, 他说什么了啊?”
景深古怪看她眼:“怎还管来了我头上?”
“我单问问罢了,你不说也罢。”说着作势要走,却教景深牵住了胳膊。
“我想说给你听。”少年嗓音低切,像是从岫壑里飘出来的。
夏意退一步回去, 抵着窗问他。
“清明后便是我娘的忌日,那位拗相公没说教我回京的话……”
初听这话时她顿了顿, 原来他同自己这般像,欢喜的日子紧邻着,难过的日子也如此近。
少年低低絮絮地诉着苦, 好久垂着头斜敧在窗框上,夏意仰着头, 踮脚摸摸他头,柔和道:“这般说来,你爹爹拿定的主意也无错, 你娘亲定不会怪你的,顶多在天上笑话你和你爹爹。”
景深望着她收回去的手,呆定良晌才摁住她脑袋:“竟敢摸我头。”
夏意屈着脖子躲过他魔掌,往旁边吹了吹落下的一捋发:“景深。”
“嗯?”
穿过庭院微风轻撩了撩她碎发,有些痒……
“我回屋了。”
“……”
少年支着脑袋望她,等门关上他才收回半个身子,却不知那间屋子里又有人推了窗探出头。
土膏欲动的仲春月夜,心下某处也像是破土冒出了小芽,痒剌剌的……
***
廿五日起就是悬杪堂学生们的休沐日了,这一次直歇去三月初的清明后,是过年和农忙时才有的欢喜,可功课少不得的,阿宝从头一天开始就坐在树下写字背书了,声音大到能把临院的夏意吵醒。
廿六清早从屋里出来时气乎乎的,先生非但没安慰她,还说:“阿宝都知晓用功念书了,你却还娇懒蒙头睡。”
“岂是我一人蒙头睡了?景深不也是么?”
“景深早起来用过两碗粥了,觉得天热回屋换衣裳去。”
两碗粥,这话好笑。她噱噱去厨里端了最后一碗饭来,坐在石榴树下听临院阿宝扯着嗓子背书。
春秋两个时节的衣裳本是能通穿的,可换在景深身上就不同了。
深秋隆冬过去,少年个子不知觉间拔高不少,旧时华服上身后短了好一截……
“可是太奇怪了些?”景深如是问院里二人。
夏意笑不可支,连泪花都笑出来,景深气翳,回屋换回厚且不华美的衣裳出来。
石凳上啜着茶的夏先生藏着笑,道:“待会儿去襄云裁几身薄衣裳就是。”
景深抱着福宝到梧桐树根下画小人去。
大致又候了一炷香,小院外就来了辆马车……唔,马儿拖着的板车。
林家儿郎驾着车,逢人笑呀:“教先生久等了,早间先去富贵叔家里借马儿用一用,这才来得晚些……”
他也想试试用马儿拉车到襄云须多久,若合算往后干脆借富贵叔的马车用,左右只三个铜板。
“三个铜板?”夏意一歪头问他。
“嗯,原本他想要五个铜板,我转身走时他就点了头。”
林大兴想起劝农那日他们同骑过这马的事,问:“你们给了他多少?”
“十个。”
“……”林大兴挠头干笑两声,才安心赶马来。
马车确比驴车快,快拢襄云时就远远见城郊外头许多人探春,旁观下进了襄云城门,经了一冬,襄云街头又热闹起来,货郎们走街串巷叫卖,时令花果等等。
先生先带着两个孩儿挑新衣去,夏意在一片粉色中挑了一身藕粉、一身杏粉,和她往日的衣裳比起来,景深着实看不出差别来,妄图和先生一起取笑她时却听先生好夸了番他家姑娘好眼光,到后来亲自给她挑了件水绿色的……
看来先生也只是闭着眼夸她的。
景深挑衣裳时,先选了他最爱雪青色,比黛紫浅的一种紫,后挑挑拣拣,撞见身蟹殼青的,这个颜色……与夏意那条水绿裙子相似。
于是他状若没多想地要了它。
单买成衣不够,先生还教店家娘子重新给夏意量了下身段,这才是给她五月里及笄备的新衣,在耳屋那端挑式样、颜色又花了好久去。
景深在外头腿都站僵直了,无趣看着人进人出,问一旁笑得霁朗的先生:“先生不累?”
“不累。”
景深闭嘴,却听先生主动说:“尝陪夫人买过衣裳首饰。”
是以站这么会儿不累的。
处于下风的景深:“我也曾被夫子罚站过大半日的。”
“……”
这时夏意才从偏屋出来,脸色有些恹恹,景深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犹豫下,还是说出来:“方才量身段时腰身粗了一圈儿。”
景深笑戏:“过年吃了那许多,能不粗么?”
“我吃的不成比你多?”
“可今儿你也见着了,我是往高长的。”他说着还比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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