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
从老太太家里出来,苏嘉珞好像还没缓过神来,他们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前尘往事不值得扰人清闲,他们两个在村子里走了一趟,在苏家门口停了一会儿,那棵夹竹桃没开花,但是能够想象的到,开花的时候那一树的花该有多灿烂。
“你还好吗?”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如此悲惨,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纪连知道自己不能帮她承受,有些事情还得她自己来。
“嗯。”既然决定了要找到自己,那自然就不会再犹豫,听了那些故事,她自己也决定那个模模糊糊的梦境开始真实起来:“无论如何,我以前也是被人爱着的,就像现在一样。”
苏家老宅里没有什么东西了,能被人搬走的早就被拿走了,现在只剩下灰尘和蛛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墙上挂的年画已经风化,一共就两间屋子,空荡荡的。
“走吧。”苏嘉珞不是那种会沉溺在过去中的人,因为没有切实的记忆,这一切就更显得疏离了,她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不过是想要找回完整的自己,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够承受。
他们赶到养老院看到赵毅的母亲时,她已经快要奄奄一息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你们还是第一个来看她的呢。”护理员似乎对于纪连他们的到来感到很欣慰:“大娘!大娘!有人来看你了!你儿子的朋友!”
赵妈妈的耳朵也不太灵,护理员喊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扭过头来,纪连跟她打招呼,她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嘴里只是喃喃着:“顺子。”
这可能是赵毅的奶名,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纪连把一个玉石坠子掏了出来,用红绸子包着,这是赵毅死之前唯一的遗物了,是他们从蔡云静那里拿到的,那个女人和赵毅在一起几年,说他就给过她这么一个值钱的东西,现在人也死了,她也不想拿着,就顺便给交了上来。
“顺子!”赵妈妈一看见这个玉坠子,就立即挣扎着想要伸手过来。
这个坠子看起来并不是很值钱,玉石看起来很浑浊,不够通透,老人却将它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又哭了:“顺子他,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老人的口音重,纪连听不清楚她说什么,也没有办法跟她说什么,只能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她一会哭一会儿又笑。
“时间到了,她要去打针了。”护理员走了进来,给纪连他们下了逐客令:“来,大娘,我们去打针了!”
苏嘉珞帮着护理员把老太太从床上扶起来,她现在浑身动弹不得,可能是因为起了褥疮,床单也并不干净,看起来有点泛黄,看起来她在这里的生存条件并不是很好,人好不容易被安置到轮椅上,苏嘉珞一转脸在她的床边看见了一本小册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翻的破破烂烂的,从床头差点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纪连很敏锐地觉得这个东西可能是赵毅留下来的。
“顺子的。”这是赵毅妈妈开口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前两年寄回来的,也没说是什么,我也不识字,就一直放着,没成想是他最后一件儿东西。”
“我们能看看么?”毕竟是遗物,纪连也当然要征得家属的同意。
“看吧。”可能是纪连千里迢迢给她送来儿子的遗物,所以她心里对于纪连倒也并不反感:“顺便跟我说说这里面都写得什么。”
纪连拿起那册子翻看了一下,却被里面的内容惊呆了,这里面记载的都是他之前参与的过人口贩卖案所牵扯到的人,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账本,但是这账本上记载的不是什么货物,而是一个一个的活人。从姓名、年龄、有无疾病到买家都有记载,看起来触目惊心。
纪连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哗啦啦地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他在找一个名字——纪灵。
这里面有七年前的人口拐卖案里牵扯到的女孩,纪连因为看过之前的案卷,所以记得很清楚,案卷里出现过的那两个女孩,都在这里面。
终于,他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找到了纪灵的名字,他有点不太敢向下看,手指停在了她名字的那一行,赵毅的文化程度不高,把她的名字写的张牙舞爪的,难看极了,纪灵自己的字写的很秀气,每年两个人的生日她都会给纪连写一张贺卡。
“写的什么?”苏嘉珞见他半晌不说话,问了一句。
“七年前失踪的人员信息,”纪连的喉结缓缓滚动:“我看到了纪灵。”
上面写着:“病,越南。”
早就已经在心中有所感觉的结局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要花点时间来接受,他感觉心里就像是塞满了蓄水的棉花,堵在心里,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
“大娘,我们先去打针。”护理员推着赵毅妈妈走了,纪连缓缓坐在椅子上,心里那根绷了七年的弦断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跟父母交代。
苏嘉珞看到他手里的册子朝上摊开着,页边被他的手捏出印子来,她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腰上,伸手缓缓地在他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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