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女还没说完,又道:“哥哥定然还有疑问,迟早会问出来,莲女不如先行解答。”
好个丫头,竟懂先声夺人!子墨哪怕再饱读诗书,也斗不过这jīng灵古怪的妹妹,便幽默地施礼道:“先生但说无妨,小生愿闻其详!”
哥哥如此客气,满足了莲女的小虚荣,嘻嘻笑道:“哥哥将继续问我,宁公子心qíng之愉悦的'心qíng',是从哪儿读出来的,对不?”
这正是子墨最想知道的问题,可还没得到答案,莲女若故意卖关子不说,他定会忍不住追问。这一次,可不又给她拿捏准了?
莲女道:“三月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山中自然是糙木知chūn,芳菲竞盛。人在这时登山远眺,用山中清气一改胸中浊气,又岂会不神清气慡?然而三月又是细雨纷飞时,难遇长晴之日,宁公子去一趟庐山未遇寒雨,能在阳光下饱览山色,是何其幸哉?”
子墨对她的话品味一番,似赞成,又似有异议,反问道:“人逢喜事jīng神慡,宁公子一观庐山时若这般幸运,还真得拥有好心qíng。然而为兄偏要说他其实是借景伤怀,抒发胸中郁闷,你又能奈我何?”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完美人生之对诗
莲女对宁公子留下的难句作出分析,子墨其实已被折服,却还要故意刁难,只因认定她小脑瓜里想的,定不止那一点,故要给她把话全套出来。
他的异议,听似qiáng词夺理,却又反驳有理,莲女本该生气,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垂下头道:“我认为他心qíng舒慡,是从‘晴’字推敲。‘晴’与‘qíng’同音,心qíng晴朗,可不是好?所以能将日出时绽放万缕霞光,霞光掩映云霄,并盘绕于九天而下的飞瀑的壮观景象,描绘得那样生动磅礴。试问心qíng郁闷之人,如何能这般挥发豪气?”
纵然年轻,子墨也知,莲女能把他人的诗解到这个程度,直比自己亲书还思路清晰,又怎能仅解释为“聪慧”?
他审视地望她,可她一直低着头不敢迎接他的目光,忽然间就成了低眉顺眼的小女子。
子墨笑道:“妹妹领悟力之qiáng,连男子都不及,为兄心服口服,甘拜下风。只是如请妹妹来对,这下两句又会是什么?”
莲女这才抬头,脸蛋已红粉菲菲,子墨看得更加起疑,但不打扰她,静等她吟诵。
或者她早有成句在心,却不着急表现,反而推搪道:“刚才莲女已说得明白,应对此诗的诀窍在于达意,应战者必得已畅游天下,对江山美景由感而发,才可与那位宁公子qíng感相通,达到他的要求。我一乡下女子,犹如井底之蛙,怎配与省城的大人物对诗?”
等了半天,等来她假借自谦的推脱,子墨不觉气馁,反驳道:“妹妹貌若天仙,才华又不输班昭苏慧,怎可如此妄自菲薄?再者此处没有外人,就算对得不好也仅我二人听到,你还怕为兄向外宣扬吗?”
看来哥哥不听到下两句决不罢休,莲女无奈,只好抿起朱唇细细一想,道:“也罢,我走来走去,就没走出过一村一镇,咱石磨村有金色麦田,每到chūn秋两季,景色怕都不输大江南北其他处,不如就以那麦田为参照,哥哥认为可好?”
子墨拍手笑道:“甚好甚好,妹妹请说,为兄洗耳恭听!”
莲女再无骄横之气,想拂衣袖以添雅兴,却发觉小厮衣衫是包口,只好作罢,道:“临秋润雨洗碧山,东岭凭风焕金波。”
“临秋对三月,润雨对长晴,碧山对庐瀑,是上句。五老为峰,东岭为石磨村后山,可从山顶眺望麦田。宁公子说借天,你便凭风。凭风作甚?chuī尽麦田的翠绿,让它于秋日焕发出金色,犹如金色波làng在秋风中起伏,又与罩飞流相呼应……”
子墨喃喃自语,不再请妹妹分析,而是逐句照自己的理解作出批注,然后沉吟不语。
莲女对出诗句,反而显得格外紧张,慧目死盯哥哥的脸,不知他为何忽陷沉默。
“有了!”片刻过后,子墨猛一击桌子,兴奋地大喊,惊得一众食客向这边张望,不知发生何事。
“哥哥,你何时变得这样毛躁?若叫爹娘见到不罚你才怪!”莲女按住他嗔道。
子墨不理他人的目光,只顾自己傻笑道:“对上啦,我妹妹与那位宁公子,还真是对上啦!”
第四百四十章 完美人生之忧愁
年满十三的宋莲女,已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少女,无论容颜还是气质,皆属天上人间罕有,以至宋遥再也不敢放她出去抛头露面。
第一次偷偷假扮小厮,成功给哥哥带出去玩耍,回来后家中风平làng静,没人察觉此事,莲女高兴,子墨也放了心。转眼三日过,他如约要再带莲女赴多福楼的文期酒会,这次却不再顺利。
先说莲女,其实等待的三天里,没睡过一个好觉。只要闭眼,那位宁羽风的形象就在眼前晃悠。
不知为何,他穿的是血一般的红衣。虽容貌俊俏,眉目间却透露妖媚。他面若鹅卵,五官明艳,两腮却挂病态的绯红。她喜欢看他两道卧蚕浓眉下,一对含qíng脉脉的眼睛,还有两瓣玫瑰含雪的朱唇,唇角始终挂笑,却又隐现飘浮的虚弱。
然而睁眼,影像幻灭,一切便回归现实。她满眼所见,只剩下闺房里的绣屏,焚烧檀香的宝蟾香炉,以及chuáng边罩双蝶纱罩的座灯等一尘不变之物。
莫非从今往后,就要被锁在这枯燥的房中,直到爹娘选户好人家把她嫁出去,然后在婆家终了平凡一生?推开纱窗遥望蓝天,她心中是浓浓的不甘。
走出闺房,顺抄手游廊绕过正房,就能踏上花园里的碎石甬路。沿甬路走出四柱垂花门,便可到正厅。如果无人阻拦,她能一直走向宅门。
她试过几次,然而通常未过垂花门,就已有人来劝阻:“小姐,前厅人来人往,甚是嘈杂,不如回后厢清净……”
一边是素未谋面,却时常能梦见其样貌的宁羽风,一边是对未来的忧虑,倚在合窗下,莲女愁眉不展,就听有人轻敲房门,不等回头,子墨欢快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妹妹,你可已准备出发了?”
“呀!咱们这就走吗?”
毕竟只有十三岁的年纪,若真被感兴趣的事吸引,再大的烦恼也转瞬即散。莲女推哥哥出去,三下五除二地换好小厮衣衫,再压低毡帽沿,二人便又如上次那般,绕过低矮的耳房,溜到置放杂物的后院,打算从侧门离开。
不过大概是上次一下把好运气全用完了,子墨的手还没碰到门栓,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说话。
“糟了,是爹和护院老周!”他低声惊呼,拉着莲女就躲去一棵老槐树后,等突突心跳稍平,才从树后探出半边脑袋。
果然是宋遥,今天他不去田上收租,并且看一身随意的装束,估计连门都没打算出,只带着个五大三粗,怀里抱把大刀的汉子,指着那扇剥漆小门道:“昨天我说的就是这扇门,许多年未曾修缮,门轴都不好使了,门锁也不灵光,倘若有歹人时一脚都能给踹开。你看是不是加固一下,顺便换把扎实的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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