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鞭算虚惊一场,蕊儿放了心,到处照看一番,又把女儿哄睡着,就抹着眼泪回了房。
莲女却是假睡,她一直惦记哥哥,哪睡得着?听丫鬟说哥哥给爹罚掉晚饭,又一直跪在正厅,等娘一走就又不老实,翻身下chuáng,溜去厨房取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趁夜黑溜去了正厅。
打女儿罚儿子,宋遥自己也没吃下晚饭。等亥时过,抱起皮袄子借口出去走走,就冒雪一直走回了前厅。年关将至,大雪纷飞,风凉似刀,儿子罚完就过,但给冻出毛病可不得了。
然而等走到门口,却听里面传来低低的欢声笑语。宋遥顿时不解,心道子墨这是给罚高兴了,在与下人们说笑?隔着窗棂一望,却见莲女与哥哥在堂中对坐,正嘻嘻笑着往他嘴里塞馒头。
子墨看似左右躲避,脸上那笑,倒比吃了蜜糖还甜。
得贤妻如蕊儿,得子女若子墨与莲女,他宋遥此生,夫复何求?想着想着眼眶一湿,他也差点笑出了声。
第四百五十四章 完美人生之媒婆
冬至后面是腊八,喝完腊八粥,祭完灶神爷,晃一晃就到了小年。小年过完新chūn至,喜气洋洋又一年。
自莲女挨打,子墨受罚那夜之后,宋家一直是风平làng静,和乐融融。家中长辈领仆从们乐呵呵忙年,俩孩子则专心读书,再无人提多福楼那场风波,似乎那不愉快的往事,早已叫人抛去了脑后。
莲女却忘不了羽风,文期酒会上二人不打不相识,她始终盼他从此能惦记自己,那日一别后,很快会再出现。
然而从冬至盼到除夕,她失望了。足足两月过去,何止不见他人,连“宁羽风”这名字也再未听闻。宁江府虽与石磨村相邻,距离却一下拉得远如天涯海角,她悲哀地认为,这辈子可能都再到不了那地方。
子墨即将参加解试,宋遥已辞掉家教,把他送去吴兴镇一间不大的书院,以方便时常与其他学子jiāo流。每当子墨从书院回来,莲女就脚磨地蹭到他跟前,想打听他可曾听说宁公子的近况。然次次话到口边,就又如救火般咽回肚子,红着脸假装若无其事地躲开。
子墨是个书呆子,妹妹的相思病害到这种程度,他竟丝毫未觉,还以为只要如愿以偿地打过文擂,文期酒会之事,对她就画上了句号。至于宁羽风,最好老实呆在那大名鼎鼎的鹤音书院备考,别再来惹自己这种山野农家子,他才不会去向那号人物攀龙附凤。
吃完桂花元宵,看完正月十五的花灯,便迎来全新的一年。麦田所依的东岭山,尚被冬季的残雪斑斑驳驳地装点,岭上老树枝的枝条,就已冒出嫩绿的新芽。
等老huáng历的二月翻完,解试就得开场了。相比年前,子墨更忙得脚不沾地,莫说带莲女溜出去玩,就连她住的后院也甚少露面,只把个莲女闷得愁容罩面,再没了往昔的活波与轻快。
忽然一日,宋府上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满头金叉银钿不说,十个指头都套满金戒指,还端着副水烟枪,浑身上下那叫一个媚俗,走几步路腰都快扭散。
听说有这么个稀客临门,莲女好奇地要去瞧新鲜,却被服侍的丫鬟拦住,悄悄告诉她,女孩儿家要矜持,可不能随便在媒婆面前招摇。
“什么?媒!婆!”
后二字犹如五雷轰顶,轰得莲女yù哭无泪。她虚岁尚未满十五,谁家这样着急,就把求亲的帖子给送过来了?
正难过得要伏上枕头痛哭,门却被人猛力推开,子墨面红耳赤地出现在门口。
“哥哥,你……你啥时候才能学会敲过门后,等人家同意了再进来!”莲女心qíng烦躁,子墨偏在这时惹她,可真是眼头不亮!
不过他大概是跑来的,脸红不说,气都没喘定。管不得她怎样抱怨,一蹦进屋就结巴道:“那……那位宁羽风宁公子……”
“宁羽风?”
本没心思搭理哥哥,他嘴里竟冒出她日思夜念的名字,怎还顾得上抱枕头?霎时忘记哥哥的无礼,奔过去一把就拽住了他的手。
妹妹反应极不寻常,子墨来不及分析,只傻乎乎手指前院,不停重复:“他……你……”
莲女急不可待地等答案,子墨嘴里却只发噪音,忍无可忍地教训道:“哥,你都这么大人了,说个话怎还是连头都找不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完美人生之提亲
新chūn过后,宋府上下都在为公子的科考忙碌,对莲女是多有疏忽。这恰好给了她遐想的空间,日日为杳无音信的宁羽风神伤,更为自己的自作多qíng自卑,试着尽量借快速溜走的日子,忘掉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然而等到chūn风送暖时,chūn风竟一并送来了宁江府宁家的婚书,那位花枝招展的媒婆,是代宁羽风求婚而来!
莲女一声吼,把子墨吓出头绪,见桌上摆着茶,端起来猛灌一气以压惊,方道:“是这样,上次那位,咱们在多福楼见的高傲得不得了又了不得的宁公子,他爹不是宁江府尹吗?竟然差个媒婆跑过来提亲,说想定下这门亲事,等三年后宁公子参加完殿试,就娶你过门!”
“什么……”
这道消息,又炸得莲女两耳轰鸣,四顾茫茫。她好像不小心踩进团云里,左摇右晃站不稳。哥哥的脸看不清了,声音也越来越模糊,她这是又要晕过去吗?
不过还好,耳鸣仅持续片刻,她就坚qiáng地用心力平息,撑着桌角问:“哥哥,宁公子与我仅一面之缘,怎可能就谈到终身大事?你……你莫要诓我……”
见妹妹不信,子墨急了,跺着脚嚷嚷:“嗨呀,我日日苦读腰酸背疼,哪有余暇与你玩笑?我听书院的学友私底下议论,说宁公子从多福楼回去,就向他父亲禀明心意,年前来咱家提亲。不料府尹大人坚决不允,明面上的理由是他才十七,如此年幼该以学业为重,把人生重点都放在考取功名上,做上进奋发之人,实则是……”
话到此处,舌头象给猫咬住,他说不下去了。
莲女心一痛,帮他继续,“实则是府尹大人嫌弃爹没在朝廷里谋个一官半职,认为咱家门户低,高攀不起……”
关键处叫妹妹一语道中,用词之准犹如亲见,子墨吃惊,但更伤心。
莲女这时反生出力气,笑问子墨:“哥哥,就算府尹大人瞧不起咱们,chūn节后媒人也登了门,你可问出这又是怎么回事?”
子墨的沮丧变成困惑,答道:“这全是因为宁公子的执着。自小到大他从不违逆父亲的意思,是世上好得不能再好的儿子,可这次却反了天,被父亲拒绝,不仅不再读书,还把自己关进房里水米不进。”
“啊?他……他真这样作贱自己……”莲女听得心疼,眼泪就要迸出来,但怕给子墨笑话,赶紧背过身去。
子墨对羽风的行为不解,一门心思要描述他有多离谱,自顾着又嚷:“这哪叫作贱?我看这叫真爱作水米,人生苦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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