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近八十载chūn秋,夫妻二人始终相敬如宾,可是连脸都没向对方红过。
夏末的一天,风和日丽,石磨村的金色麦田边,走来两个老人,皆白发苍苍,背脊弯曲。
老公公似抱恙在身,等走上田埂就气喘吁吁,明显走不动了。
老婆婆看得心疼,略带埋怨道:“相公,都说在家好好歇着,让孙儿们再请个大夫过来看看,你偏不听,要跑出来chuī风。”
老公公看上去并非老顽固,却不让老婆婆,疲惫地将头枕上她的肩,笑道:“临秋润雨洗碧山,东岭凭风焕金波。任世间美景无限,也美不过石磨村里的金色麦田。你我已到风烛残年,这美景是看一天少一天,你就不许我出来透透气,再回忆一下,当年与你在东岭山相见时的qíng景?”
第四百六十七章 完美人生之长逝
金色麦田边,走来的一对老夫妻,正是宋莲女与宁羽风。
听丈夫提当年东岭山之事,莲女也笑了,不再埋怨,而是感慨道:“是啊,当年我躲着不敢见你,要不是给你bī,那顶哥哥催我戴上的帷帽,大概得一直再顶回家。可惜咱俩都老了,再也爬不上东岭山,就只能坐在这田埂上呀,遥遥地望着……”
她说完,等羽风回应,却只听到风chuī麦穗的沙沙声,以及一队大雁飞过时的鸣叫,羽风靠在她肩头,似已累得睡过去。
可那一瞬,她苍老的心就狠狠一抽,明白已发生什么,皱巴巴的手,想伸去羽风鼻下探探,终究是没抬起来。
“老头子呀,本想与你一同走完第八十个年头,看来这愿望,这辈子是实现不了咯。不过咱们不早就约定,要生生世世的嘛?所以下辈子,咱们准备好,一定要在一起满八十年,如果一世不行,就再来一世。咱们两个,不是生死相随爱归来,而是生死相随爱永驻……”她独自说着,一颗老泪顺深沟密布的眼角滑落,嘴角却挂着笑。
宁羽风去世后三天,宋莲女也在家中长逝。子孙后代依他们遗愿,将墓碑修在东岭山上,面向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
两位老人入葬不久,东岭山走来一位白衣女子。她气息清芳宛如谪仙,洁白的披帛与裙摆随夏风飘舞,怎么看都未沾凡世的尘埃。
望着高高竖起的墓碑,白衣女子兀自慨叹:“宣洛,多谢你用耀海诀送我入梦,在仙命终结的最后时刻,与深爱的人们,共度了完美的一生。宋莲女不是梦,她实实在在生活在飞火流光壁中,是人界生活的一个缩影。我只希望,这世上女子,皆幸福如莲女,男子皆正直如羽风与子墨,那么这样完美无缺的世界,又有谁能来破坏?”
她俯下身,在坟前点燃一炷香,祭拜一番后道:“三天时间梦一世,曦穆彤这辈子没有白活。可莲女的逝去,就意味梦的终结,我也该醒了。羽风先生,纵然你我没有宁府里的dòng房花烛夜,绝望之陵的烈冰宫,也将红烛高燃。现实的冥婚与梦中的大婚并无区别,我都将成为你的娘子,这一世过后,便是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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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宣洛在漠北戈壁摧毁罪恶的陨石墙,为曦穆山几十万死难者报了仇,便匆匆往绝望之陵赶。此时离七日之期尚剩一日,或许他还来得及登上烈冰宫所在的高峰,与姑姑和师傅见最后一面。
可等赶到绝望之陵,找到东陵门原来所在的地点,眼睛见到的,竟只有一片焦土。若再来迟几天,只怕焦土也已被冰雪覆盖,他根本就找不见地方了。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恶咒不会应谶,姑姑不会与师傅同化灰烬,他们一定都还在那座高峰上!姑姑在等我回来,等我向她汇报漠北寻祖归宗的整个过程!我要告诉她,她的仇人小环与勒金,皆已伏法,朗玛山神一直在等我出现,直至今时才在珠峰顶消散而去!我还要告诉她,曦穆山神已重新接受她这个女儿,用星辰仪式欢迎她的回归,黑轮尊者的毁山之仇,我也已经报了!可姑姑为何不出现,她为何不理宣洛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妖陵冥婚之大婚夜
灵宣洛从漠北戈壁赶至绝望之陵,原来被雪峰包围,在阳光下焕发七彩光华的妖陵已化作焦土。
伏在乌黑的焦土地上,他放声痛哭。还是回来迟了,他不知该不该后悔,只觉一切若已是注定,那么无论身在何处,他也没能力去改写结局。
假如他知道,在睡梦里的三天,曦穆彤渡过的是怎样一场完美的人生,他定不会那样悲忪,而是会为她高兴。他更应自豪,梦境最后,能成为宋莲女与宁羽风的爱子,可想而知在曦穆彤的心目中,他有多么重要。
正哭得伤心yù绝,却听身旁有人叹气,同时一只手搭上了肩头。
“谁?是师祖姑姑吗?”他猛然惊起,张着泪眼回头,见到的竟是跳儿叔jīng瘦的脸。
跳儿叔的活动范围在东海一带,怎无端端跑来绝望之陵?他十分吃惊,收起眼泪改换以询问的目光。
跳儿叔一直唉声叹气,等非得开口了,才收回小短臂道:“我是被老妖王狂蟒唤回来的,求我帮他儿子,狞灭天子完婚。”
“这……这么说,跳儿叔目睹了整场冥婚的过程?”灵宣洛的心正一道道裂开,极不愿这样问,却是此时唯一能想到的问题。
跳儿叔又叹一口道:“其实冥婚习俗,在我妖族由来已久,曦穆仙定然了解得清楚,才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妥妥当当……她的安排,是怎样个妥当法,跳儿叔可否清楚讲讲?”灵宣洛垂着头问。
跳儿叔道:“顾名思义,冥婚就是在活人与死人,或者两个死人间举行红事。若是两个死人还好,可由活人为他们cao持,也没谁遭罪。但要是活人与死人,活人就很苦。”
“活人受苦……又是怎样个苦法?”灵宣洛喃喃问,这次象在问天。
见他恍若失魂,跳儿叔不忍往下讲,但在这儿守这么久,就是预料他会赶来,所以要截住他,向他说明一切,又如何能有隐瞒?唯有继续道:“妖族冥婚与人族不同,不是形势,而是具实质内容。筹办婚礼的不是妖人,而是妖影,皆是从坟墓里走出的妖人鬼魂。只有他们,才能用妖力打通天地,制造出与死神争夺灵魂的力量,让死去的人在冥婚之夜复活,与通婚伴侣行夫妻之礼。而等到东方日出时,又倒下死去。这过程中,死人没有思维,没有语言,不过是具能行走的尸体。你说若举行冥婚中有一方是活人,这大婚夜过的得多么恐怖!”
灵宣洛虽然恍惚,听到这儿却也不信,试探地问:“如果逝者灵魂已走,留下的不过是具躯壳,难道妖影也能借天地之力让他醒来?”
跳儿叔肯定地回答:“当然能!我已说过,醒来的根本不是那个人,而只是没有思维的行尸走ròu,和与他相配之人行礼而已。”
灵宣洛本该惊诧或愤怒,出乎跳儿叔意料,他竟似露了点笑意,道:“这么说,冥婚当夜,师祖姑姑已与行尸走ròu般的师傅,有了夫妻之实。可我知道,姑姑不苦,就算不能与师傅jiāo谈,她也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根本就不能用生与死来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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