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字都是一个高帽,一顶一顶地砸到晚风头上。
没一顶是她能带得住的。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是不是跟你住一个宿舍的都是阶级敌人,非得闹得大家都很难看你才满意了?”
陈璐会错意,看她没否认,心里的落差感更强。
她是自卑的,她家境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艰难,上大学更是她极力争取来的,不然就要被赶到外地去打工,一辈子过那种能看到头的憋屈生活。
她渴望在学校找到自己的同类,一开始最先接触的人就是晚风。
那时候听她谈吐,看她性格,穿着也随便,以为她们是一类人。
直到国庆节,看见那一堆从她家里寄过来的几箱名牌最新款衣物,她才明白,自己看错了人。
她们永远不可能是同类人,晚风和辛宴才是同一类人。
所以他们关系好,所以辛宴护着她。
沈又西后来也加入了她们的阵营,她是宿舍里的异类。
她们活得光鲜亮丽,唯她是最灰暗处的蝼蚁。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该这样活着。
她过得不好,谁也别想好过。
“对,我就希望那样。”
陈璐提上自己的编织袋,心里的愤恨更强烈。
她连个像样的行李箱都没有,来去都像个活在最底层的人,卑微可怜。
“下学期再见。”
宿舍门被关上。
晚风愣愣地盯着那扇门,刚才跟她说话的陈璐,陌生得让人害怕。
——
晚上八点,晚风来到操场。
徐岁青还是没回她短信。
还有两天就清校了,平时要靠抢的篮球框也无人问津,只有零星的几个夜跑的人和带着小孩来学校散步的周边住户。
深大的操场被阶梯包围了一圈,晚风体育课无聊地时候数过,一共有二十五阶。
她一步一步往下走,到第一阶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人今天怎么人间蒸发了?
给钱都不要,不是最爱钱了吗?
变心速度比翻脸还快。
……
晚风内心戏足够写成一本书了,她把玩着手机,望着操场的人。
还不来,还不来,你还真的不来啊!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QQ电话的提示音。
晚风皱了皱眉,在户外接这种电话亏流量,她本想拒绝发文字过去说回宿舍打过去,可看见是徐岁青的名字,二话不说点了接听,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怎么不回我信息啊,一整天就这么忙啊?”
那边安静了好久。
晚风回过神细细品味了自己这句话,真想给自己一耳刮子。
你这是什么语气啊!
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徐岁青却回答:“手机没电忘了充,回家才看见你消息。”
额……
居然这么老实,问什么说什么。
晚风挠挠头,被这么一折腾反而词穷起来,东拉西扯半天才想起正事:“奖金打我卡上了,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我转给你。”
徐岁青果然不会要,懒懒散散地说:“你收着得了,麻烦。”
晚风很严肃,“不行,论文全是你写的,我得了个奖加了学分足够了,这钱你必须拿着,我不该要也不会要。”
徐岁青最头疼的就是她这幅小老太太的正经样,说不过只有躲。
他就站在操场最上面的阶梯上,看见消息的时候已经八点了,他在外面忙了一整天,还是赶回了学校。
本来还想过去打个招呼。
看她这样是没完没了了。
徐岁青转身欲走,对电话那头说:“行了,还有事,挂了,假期愉快。”
与此同时,操场玩闹的一个小孩子摔了一跤,哭声震天响。
晚风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一只是来自操场的,一只是来自话筒里的。
晚风明白过来,四处看,寻找徐岁青。
徐岁青反应也不慢,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发现电话也挂了,以为蒙混过去。
手机里支付宝的提示音响起来。
陌生人xxx向你转账五千。
支付宝不像微信,转账还要确认才能收钱,它直接得很,转过来就代表你收下了。
徐岁青皱眉,想原路给她退回去,手机还没来得及操作,就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
他踉跄了两步,站稳回头看。
晚风背着手站在路灯下,抬眼看他手机,说了句跟那天相似的话:“奖杯归我,这也送你了。”
眼看着人影在自己的视线里越跑越远,徐岁青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抬腿去追。
晚风回头冲他挥了挥手,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喊道:“学长假期愉快,明年见!”
少女的声音清澈明亮,惊醒冬夜里沉睡的万物。背影似有光,跑过去的每一处地方都被照亮。
她穿红衣服,也挺好看的。
徐岁青当时,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晚风下午上的火车,春运太紧张,她只抢到了最慢的车次,颠颠簸簸第三天早上才到家。
肖曼看她灰头土脸的,开门就是一通抱怨:“让你买飞机票不买,搞得这么土气,做什么火车啊,你没跟同学说你坐火车回来的吧?真是不让人省心,都多大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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