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开始泛酸的时候,她收回视线,命令自己去想别的事。
午饭吃了些面食跟易消化的蔬菜,顾津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不少。
她端着水盆洗自己那件白衬衣,前襟染了顾维的血迹,怎样揉搓都是掉不了的。
顾津看着星星点点的红愣神,视线里多出一只脚,不知有意无意,踢翻小凳上的水盆。
顾津及时扶住,淡红色的水漾出一半,撒了她一裤脚。
许大卫两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抱歉,没看见这儿还蹲个人。”最后的字加重语气。
顾津笑笑:“没事儿。”
她这笑在阳光下极为碍眼,许大卫面无表情:“你哥刚死没几天,你也笑得出来?”
顾津笑容僵在脸上,顿了顿,端着盆准备进屋。
许大卫说:“甭装一副可怜相,道哥被猪油蒙了心才吃你这套。”他倚着墙:“没你顾维也死不了。”
顾津蓦地停下,捏着盆子的指尖微微泛白:“为什么?”
“你他妈拖了大家后腿不知道?没你我们早出境了,顾维用把命搭上?”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发颤,牙齿也抖得咯咯作响,胸口的怒气和憎恨不可抑制,猛地转身,将盆里的脏水朝他扬过去。
许大卫根本没料到她敢这么做,大张着口,满身满脸是水,带血的衬衫挂在他肩头。
顾津厉声:“当初离开不是我自愿,后来我肯接受,因为他是我哥,是我亲人。决定是你们做的,离开的方式也是你们选的,我乖乖跟着你们走,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说顾维的死是我造成,我又该责怪谁?谁透露行程路线心知肚明,我说没你他死不了,现在我要你陪我个哥哥,你赔得起吗?”
她说到最后几乎吼起来,这一次却一滴泪都没掉。
许大卫难以置信,觉得她痊愈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其实没有底,不确定是不是杜广美把行车路线透露给郭盛。
他心中也自责难受,死的是他兄弟,甚至比亲人还要亲。许大卫自小没双亲,他体会不到血缘相连那份亲情,也没遇过动心的女人,女人如衣服,不懂爱情,他只在乎肝胆相照的兄弟情。
所以觉得顾津是累赘,是一切灾难的源头,是破坏他们五人团体的一枚炸。弹。
也许一开始就对顾津存在偏见,所以憋在肚子里的气早晚要释放。
许大卫甩掉身上的衬衫,上前去拽她胳膊。
顾津下意识一躲,手里盆子向他挥去,拍在他脸上和身上。
许大卫被她彻底激怒了,这人犯起浑来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呲着牙,朝顾津举拳头。
可没等落下,势头被另一股力量阻隔。
李道以掌相抵,向后推了把。
许大卫退远几步。
李道回过头先看顾津,见她无恙,突然猛地转身,一拳打在许大卫颌骨上。
这一下动作迅捷,拳风很猛,许大卫踉跄着撞到墙壁上。
这是两人多年来第一次动手,许大卫抹了把嘴角,难以置信地看李道,指着顾津:“你为了这娘们儿打我?”
“这娘们儿先是顾维的妹妹,再是老子女人。”
“我是你兄弟!”他突然冲上前怒吼。
李道面色阴冷:“我以为你眼里只有杜广美,忘了这层关系。”
许大卫瞪着眼不说话,稳住身形,愤慨又不甘地贴站到他面前。
牛一样强壮的两个男人相对而立,锐利的双眸紧盯彼此,气氛剑拔弩张。
然后突然间,两人不说废话,冲上前扭打到一起。
相较而言,许大卫身量相较占优势,但不如李道灵活。
李道先挨了几拳,而后趁他不备半蹲身体,匐地翻滚至他身后,一脚向前踹去。
这一下冲劲儿很猛,许大卫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顾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浑身脱力:“你们别打了。”
然而两人谁也听不进去。
李道骑坐在他身上,用力击打:“这拳为顾津,她没对不起你。”
许大卫抬臂抵挡,去扯他领口。
李道捏住他手腕反拧,又挥一拳:“这是老纪的。”
他继续打:“伍儿的。”
“还有苏颖的。”
忽然间,许大卫放弃反抗,李道出拳很重,击向他面门:“这一拳是他妈顾维的!”
打完一下不够,又连续来了几拳。
李道表情狰狞,眼眶通红,瞳孔在日光下亮得出奇。
许大卫不再挣扎,拳拳受着。
顾津指尖冰凉,跑进去喊人,到半路碰到循声而来的肖海洋几人。
他们拉开李道和许大卫。
许大卫四仰八叉摊在地上,望着天空,鼻孔冒血,半晌,他眼尾蓦地滑下一滴液体。
他不是男人,他在为自己的过失找替罪羊,不想承认,不想让顾维死。
良久,许大卫慢慢起身,踱回房里。
没多会儿,他拎着自己的包,没看任何人,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院子。
李道稍微攥实拳头,咬紧牙,没有拦。
伍明喆要去追,李道没让。
当晚许大卫不见踪影。
转天一早要出发,几人很早就起来,小伍跑前跑后往车上搬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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