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画出那张小像差信使送往京城时,林钰便猜出那人的身份了。
他敢直呼崔泽的名字,而且他说,放肆。
也就是无论品级或者身份,他都比崔泽高。
他打断崔泽的话头,不让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的身份虽然尊贵,他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无论是御史或者其他官员,只要认出来他随便参上一本,他便没有好下场。
重责是轻的,恐怕会被判定已有反心。
就像两年后那样。
原来他现在便已无视朝廷了。
也是,若要起兵叛乱,必须要做些准备。粮草、马匹、弓箭、火药、金银,哪一样都需要内地供给。哪一样,都需要秘密的来。
看来肃王的准备,做的很好。
“你可别乱说,”崔泽脸色发白,“说出去要死的!”
“是他死,还是我们死?”
“他若被朝廷知道擅离守地,会死。你若被他知道你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你会死。”
“这么恐怖啊?”林钰眉头微蹙。
我还想让他死呢。
他是比司马伦、比怡贵妃,更危险的存在。
毕竟太子死了,由二皇子继任便可。
肃王不死,可是迟早会叛乱的。到时候血流成河,从北到南,战火一片。多少生灵涂炭,多少流离失所。
若司马伦志在毁汴州从而扶二皇子上位,肃王便志在毁天下以登临帝王宝座。
如果魏青崖识得那画像,他岂不是也陷入危险了?
林钰忽的有些后悔差信使去确认。
“想什么呢?”崔泽拍了拍林钰的肩膀,“你这个小姑娘,不会是吓傻了吧?”
“你知道肃王来汴州做什么吗?”林钰低声问。
“嘘,”崔泽皱着眉头示意她噤声,“跟称呼我一样,”他小心道,“就称呼他李公子便可以。”
李是皇族姓氏,其实称呼起来也有可能暴露。
不过他暴露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林钰点了点头。
“我可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崔泽面有惧色,“我只是怕西北那些屁大点的小国,趁他不在,搞什么幺蛾子。”
看崔泽那样子,似乎跟肃王私交不错。
然而再不错,他首先关心的,也是国境安全。
果然,就算看起来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他也是将门之后。
骨血里流淌着忠诚。
所以,如果她有一日跟肃王为敌,甚至于杀了他,崔泽应该也会理解的吧。
林钰看了他一眼,神色渐安。
“走吧,”她淡淡道,“恐怕他若想捉你,那日街市上就不会只是威胁一下了。”
“可是我不想回京城去啊。”崔泽喃喃道,“太子那个混小子,我也不放心。”
林钰点了点头,“说起来,他们快到了吧。”
第五十三章 登山见水
汴州城这两日还算安宁。
除了去官府报财物有失的百姓多了一些,街市倒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
前些日子逃亡外乡的百姓也大多扶老携幼而回,经过城门时少不了被守城的兵将一通白眼嘲弄,“都说了没有决口,怎地不听我们的?”
“正是听了你们的,咱们才回来了。”那汉子把身上的孩子换了个胳膊抱着,抱怨道,“我们邻居蔡老大,就不听你们的,这会儿落草到邙山了!”
“胡扯吧你!”那守兵简单搜检了一遍包裹,示意他进去,“邙山都是死人,落草也不挑个好地方。”
顺手往这男人孩子手里塞了个大饼。
孩子流着鼻涕,袖子一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家里有什么不好,瞅瞅把孩子饿的。”守兵眼中几分不忍,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其实说是落草,只不过是挑个地势高的地方,先躲一阵子罢了。
这些年朝廷政治清明,河南道节度使常年驻军都畿道,掌军事、民事、行政之权,把驻军操持得军纪严明、兵强马壮。因为内陆无仗可打,寻常练练兵什么的,都是拿秦岭一带的土匪窝捣。
汴州因为距离驻军所在的洛阳不远,四周更没有什么山。所以这些说是要落草为寇的,大多只是揣着自己家的粮食,去荥州附近的山上避一阵罢了。等夏季过了,或吃干净了粮食,自己哆嗦着回来。或者连夏天都撑不完,便受不了山上的寂寞,心一横,连夜回来的也有。
守城的兵将见怪不怪,搜检过行李,把这些人陆续放进城。
与此同时,出城的队伍也比平日里多些。
两列队伍中有熟识的,忍不住招呼起来。
“哟,小贵子,拉的东西不少嘛。”进城的一个落魄男人冲着出城的一个少年揶揄道。
那少年拍了拍板车上的东西,笑呵呵的道:“穷家值万贯啊赵大哥。怎么样,去洛阳的路上太平吗?”
赵大哥瞅了兵丁一眼,见没有人注意他,探着头小声道:“沿着官道,白日里还行,夜里尽是小偷。”说着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包裹,哭丧着脸道:“瞅瞅,就给我剩了俩裤衩。”
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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