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人多,养了两个大夫,平日里头疼发热,小病小伤都是直接从府上医治,无须另外喊人,怕是急病,来不及。
他爹是铁铮铮的汉子,伤口太大,须得缝合,大夫用了一根铁丝,穿过皮肤将伤口缝在一起。
那么大的动作,他爹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拿了管家递来的密函细细吩咐起来,边处理正事边缝伤口,两不耽误。
他跟他爹比起来真的差远了。
大奸臣和小奸臣。
大奸臣不说别的,能让他佩服的地方还是挺多的,小奸臣就是个伪的,即便手上沾了血,还是无法抛开良心,按照他父亲的想法走。
他杀个妄图刺杀他爹的杀手都要靠外力,更何况其它,还是太嫩了。
何钰偶尔抿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想走他爹的老路?彻底变成一个大反派?
但要他像姥爷似的,做皇家手里的剑,愚忠到不晓得变通的地步,他更不想。
所以他思来想去,便立在了中间,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不犯我,我考虑考虑要不要犯人。
何钰带着元宝,走在去母亲院子的路上,路过一处水井边,吩咐元宝打来水,他要将手和脸洗一洗,怕露出不好的痕迹,让他母亲看到。
母亲就爱瞎想,一言不合便与父亲闹,难为父亲竟从来不烦她,三句不忘让何钰回去看看她。
说来也怪,父亲明明有了众多小妾偏房,可来的最多的还是他母亲的房间,当然每次都被母亲赶走。
母亲气他纳妾,也气他折腾何钰,每次见面都要冷嘲热讽,叫他碰个软钉子,久而久之来的便少了,但也很少去偏房,基本都留在书房。
父亲的心思沉重,他猜不透。
其实如果换个人,他会觉得那人喜欢母亲,但到了父亲这里,他反倒不敢妄加猜测。
何钰擦干了手和脸,确定身上没有沾上血迹,也没有打斗留下的痕迹,这才调整好情绪进院。
“娘。”离老远便大声喊道。
他娘在纳鞋,听到声音应了一声,“是钰儿回来了?”
何钰几步进了屋,一眼看到桌子上未喝尽的茶水,“除了我还有别人来过?”
母亲这里鲜少待客,除了几个请安的小妾,这个点来的也就只有他几个嫁到别处的姐姐们了。
“是你二姐姐。”
果然不出所料。
安语嫣放下手里的活,招招手让他过来,“你二姐去了趟苏州,给你带了些吃食,快尝尝看。”
她二姐嫁到皇上的弟弟,靖王殿下为妃,靖王殿下潇洒,时常带她出行游玩,到哪便买到哪,带了许多特产,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何钰也有。
“二姐有心了。”何钰拿了一块糕点尝了尝,“嗯,入口即化,香甜软糯,不错不错。”
他吃了一个,又拿了一个给他母亲,“娘,你也尝尝。”
安语嫣接在手里,长袖遮面,小口咬了一块,半响后点点头赞赏道,“没白疼她,有了好东西便想着往府上送。”
他母亲公平,虽然生的四个都是女儿,但一视同仁,疼何钰也疼姐姐们。
反过来姐姐们也疼她,即便嫁了出去,有了好东西大多时候还是会送上府来,先给母亲尝一尝。
“对了。”安语嫣似乎想起什么,“你这几天不在家,母亲闲来无事给你纳了双鞋,试试看合不合脚?”
姐姐们都嫁了出去,现如今她身边只有何钰,便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何钰,喜欢亲手给他缝衣服纳鞋,让何钰穿她自己做的,很有成就感。
“娘缝的肯定能穿。”何钰拍了个马屁。
安语嫣嗔怪的看他一眼,“快过来,就试一下。”
何钰其实不想试,因为他母亲每次做的鞋都小,跟不上他的生长速度,他还要假装能穿的样子,逗母亲开心。
十二岁正处于长个子的时候,一年一个样,母亲计划中他应该只长了一点点,但实际上何钰跳了好几个数。
“娘。”何钰单膝跪在地上,将脑袋枕在母亲腿上,试图转移话题,“你是怎么喜欢上爹的?”
他爹那样的人,也有人喜欢吗?
“你爹又为难你了?”安语嫣瞬间反应过来。
何钰赶忙辩白,“没有,就是心血来潮想问一下。”
想知道在他娘眼里,爹是什么样子的?跟他看到的有什么区别?
不过看他娘的态度,好像不太想说。
“怎么了娘?”
安语嫣望着窗外,“先别急,等我想想。”
他们俩相识的时间久了,个中细节忘了个差不多,不过大概还是记得的。
“其实你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丞相府还是丞相府,只不过当了丞相的是何钰爷爷,摄政王掌权,皇上还是个傀儡皇上。
何钰家谱往上翻也是世代忠良,他爷爷跟众大臣联手,想弄死摄政王,结果反被摄政王弄死了。
丞相之位空悬,傀儡皇上将了摄政王一把,力排众议推举儿时友伴何文斐为丞相,跟摄政王继续斗,以达到互相牵制的目的。
在这个过程中何文斐死了爹,死了娘,死了众多哥哥妹妹,最后只剩下他一颗独苗,而在这场战斗中却有人得到了一切,也利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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