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便仍旧让徐魏帮忙着将人翻过来躺好,先是针刺了曲池、合谷和外关三个穴位,她有些累了,动作并不温柔,下针时甚至还故意放重了点力气,有些莫名的撒气成分在。
苏礼铮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疼,皱了皱眉,不安的动了动,朱砂见状嘟囔道:“看来还没挂,还知道疼。”
她收了针,在他床边坐下,拉了他的左手过来,将袖子往上撸起来,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着沾了水,用力且迅速的自腕横纹向上推向肘部。
夏岚薇再度从楼下上来,看见她的动作不由得奇怪,“这是在做什么?”
“……清天河水。”因为需要推三百到五百次,朱砂的动作飞快,累得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夏岚薇原本还想问她这有什么用,可见她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汗,又不忍心再问,便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旁看着。
朱砂的动作很快便从肘前转到了手臂内侧,方向换成了从肘部推向腕部,她紧紧抿着唇,皱着眉头一丝不苟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不时伸手蘸一点水,夏岚薇看到有水珠滴在她的外套上,氤氲出小小的湿润的一片来,她愣了愣,又连忙转身出去找干毛巾。
苏礼铮烧得迷迷糊糊的,他觉得似乎有个人在替自己按摩,力气均匀而温柔,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眼皮很重,像是有千斤巨石压在上面,他费劲的睁开眼,看见窗前有隐约的余光洒在窗前,身边坐了个人,他愣了愣,忍不住喃喃喊了声:“师娘,我难受……”
朱砂闻言忍不住一怔,有些惊讶的望向重新阖上眼继续睡的苏礼铮,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母亲,却在看见他眼角悄悄滑落的眼泪时将话吞回了肚子。
她忽然想起苏礼铮从前念书时生病,母亲总是亲自守在一旁,在母亲心里,他同她是一样的,都是自家的孩子,她曾经因为母亲给他的关爱呷醋,可却忘了,他的亲生母亲名存实亡。
她停下来甩了甩酸胀的手臂,抬起头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又换了个手,咬着牙坚持做最后一步的打马过河。
夏岚薇一直在旁边陪着她,直到她最后给苏礼铮十个手指头都放了血,在她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忙将手里端着的水杯凑上去,喂她喝了半杯水。
“累得狠了罢?”她把水杯在桌上放下,拉了朱砂的手臂一面给她放松,一面望着她疲惫的面色关切道。
朱砂用力的点了点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累趴下了。
心里又忍不住埋怨苏礼铮,若不是他不注意,自己也不必这样辛苦,可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可怜他,烧成这样子,要是傻了可不得了。
说到底,还是免不了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等她休息够了,夏岚薇才得以问出心里的疑问,“你刚才做的那些,都有什么用啊?”
“我刚才分别给他按摩了大椎穴和脊柱,针刺了曲池合谷外关三个穴位,做了清天河水、退六腑和打马过河,最后还在十宣穴放了血,都是帮助退热的。”朱砂细细的给她解释了自己做了什么,都有什么用。
末了道:“清天河水这些招数原是小儿推拿里的,不过大人和小孩发热时都有共同症状,应当也能有点用处。”
夏岚薇听了,咋舌道:“都是力气活,还得有技术有耐心,可真不容易。”
“要不怎么说父母养孩子不容易呢。”朱砂笑着应了句。
夏岚薇也笑,又有些叹气,想起家里两个小的,有时半夜烧起来时既让人担心,又让人害怕,心里一动,问道:“那个……你能不能教教我?”
朱砂愣了愣,随即也想起了小宝和小徐,便笑着点头告诉她如何做,“清天河水在腕横纹到……”
小儿推拿手法多样,朱砂也不尽记得,毕竟大堂哥家的克己已经这么大了,很多东西她当年为了帮忙照顾他学得滚瓜烂熟,如今却也渐渐淡忘了。
夏岚薇从未学过这些,刚开始听还觉得简单,到了最后却乱了套,一会儿是从下往上,一会儿是从上往下,她听得头脑发昏终究还是记错了。
朱砂无法,便饭:“这样罢,我画下来,写好怎么做,有空就慢慢练习,好不好?”
夏岚薇闻言松了口气,忙向她道谢,又苦笑着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我现在是真的越来越见糊涂了。”
朱砂听了也只是一笑而过,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只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苏礼铮的房间,留下朱砂一个人在这里守着。
傍晚时苏礼铮终于醒了过来,同之前几次勉强的睁眼不同,他这次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除了略感觉有些累之外。
他睁开眼打量着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在窗前桌边伏案的朱砂身上。
傍晚有余晖落在窗台上,她像是被温暖的光晕笼罩住一般,在寒冬腊月里透着点暖意。
他猛地想起在睡梦中似乎见到了师母,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生病的日子,可他现在知道,那并不是她。
因为朱砂的手和她母亲的是不一样的。师母长年累月的忙碌于家务,手掌早就有了茧子,朱砂却不同,她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再是时常精心护理,手掌是柔软而娇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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