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以为他要去洗手间了,他又很沉迷地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的气味……让我要疯了。”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听得到。她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回来了。
“游戏开始。”劳伦斯拿了两个酒杯和酒瓶,跟喻子说,“宝贝,我们去沙发。”
喻子拿了婴儿监视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不是理智的,她跟自己说是因为今天是新年前夜,所有人都不想一个人度过这个历法的最后一天。地球孤独地自转着又绕了太阳一圈。这一年即将过去。去年今日他问她想不想结婚,她说不想。那时候,丹尼还在她的子宫里。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开心,也都那么不开心。那时候,他们不谈未来。现在,他们比那时更清楚他们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但他们那晚做/爱了。
*
一切应该从哪里开始呢?或者说,谁先开始?
此时此刻,喻子与劳伦斯面对面坐着,他们一人占了一个大沙发,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长方木茶几。
“我一直觉得心理咨询师是个骗人的行当,你知道有时候布拉德根本不用说话,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劳伦斯悠闲地抱怨着。
喻子看着手里杯中的红酒晃荡的波纹,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他,“他们需要长年累月的听人们诉说自己内心那些疯狂的消极的甚至阴暗的想法,这个职业并不容易。”
“所以人们才讨厌他们嘛,他们听多了……”劳伦斯用手指了指脑袋,“这里也不太正常的。”
喻子就笑,“我觉得布拉德挺正常的。他的品味也很有趣。”
“你是指什么?生石花?”
喻子不置可否,尔后不可避免的想到另外一个人。
劳伦斯夸张地耸肩:“他是个生石花连环杀手!”
喻子敷衍地笑了下,说:“我们开始吧。我是英国病人。”
“我讨厌伏地魔,他没有鼻子。”劳伦斯开了个玩笑,马上一脸正色,“为什么这么说?”
“我叫我的男朋友们姓氏算不上古怪,可能就像你说的,只是个没有意义的偏好,或是巧合。但是我总喜欢上有父亲问题的男人。”她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他仍然保持了“职业性”,耐心地温和地看着她听她说话。她于是继续,“我在北京的时候,Lee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一些我以为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她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停顿时间更长。她拿着酒杯反复地摇起头,“不,劳伦斯,这可能是个坏主意……”
“YUZI.”劳伦斯很正式地叫她的名字,“对我有点信心。”
他从来不这么说话。“对我有点信心”根本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喻子看着他,他慎重地点头。她做了选择。她的目光瞥到他卷起的袖子,一丝不苟的,跟Lee那天很像。
“我不想说细节,Lee不会希望我告诉别人,你毕竟不是有执照的心理医生,没有法律保障。”
他很理解地点头。
“我只是很难过。”喻子说,“我甚至不确定我难过的是什么,我显然不爱他了,可我就是为我那晚拒绝他难过,为我们的错过难过……我很虚伪我知道……”她有些烦躁,“中国传统的纵向家庭观和父权事实上决定了他确实没有太多的选择,那是比父亲问题更沉重的一些东西……又或者,我难过的是他很早就做了选择,他更喜欢的那个,也是我最难以理解的那个……所以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他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她说完了,才严肃地说:“你不是他注定的那一个,就像他不是你注定的那一个。”
“是,人们总是如此解释一场分手。”她喝了口酒,低头笑了,劳伦斯毕竟不是布拉德,她不能告诉他很多细节。比如直到Lee紧急回北京之前他们都在热烈的爱恋中,有时候分开了几个小时,他都会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好想你好想你,吻不够,抱不够,她也如此。而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在分手之后还去北京找他。只是讽刺的是她觉得那么深刻的一些东西又在遇到劳伦斯之后变淡了变模糊了。
“OK.”劳伦斯说。
喻子看他,他的表情有点焦躁,他在尽力控制。
“嘿,听着,无论是我,还是Lee,或是你的两个哥哥,我们都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来拯救,你明白吗?”
跟子翔和子延有关系吗?他们有父亲问题吗?
“我从来不想拯救谁,我连左/派都算不上,动物保护协会和LGBT的人就没想过找我。”喻子说。
“噢拜托,She-hulk整天就想着当拯救者,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说你自己是She-hulk了。”他开着玩笑,脸上的表情还是不那么好。
“……我真的不想拯救谁,我也不喜欢互相救赎的爱情,我是说很久以前我可能喜欢过,但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刚看过一部什么爱情电影,我现在真的不喜欢。”
她说这番话时,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说完,他认真地点了头。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她的沙发前。他倾过身,他的脸贴近她的脸,“我很高兴我们能聊这些……我知道你不爱Lee了,但也不要再想他……我嫉妒。”他的声音温柔的近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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