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太多了——”裘扑过去.
老赫扳动枪击,子弹呼啸而过,裘手臂上鲜血涌出,他与老赫扑倒在地上扭打,我恐惧地尖叫起来,又是一声枪响.
我哭泣.
门外传来大群人吆喝的声音:“在这里!在这里!枪声在这里!”
我看到十数名警察抢进来,雷电间按住了老赫与裘。
“芍药!芍药!”有人叫我。
我抬起头,看到的竟是父亲的面孔。
我大声叫:“爸爸!爸爸!”
父亲喜极而泣,“芍药,你无恙,啊,芍药你竟无恙!”
他紧紧把我拥在怀中,我崩溃下来,号啕大哭,警察替我盖上毯子。
“直升机来了,快将她送往医院。”一个督察下令。
“你没事吧?”父亲问,“你有没有受伤?”
我整个人抽缩、痉挛、颤抖。
“芍药,”旁边有一个长得老老实实的年轻人充满关怀,“芍药,都是我的大意,我不该拿着你的信到处招摇——”
“你是谁?”我问。
“他是裘约瑟,芍药。”
我大声尖叫,一次又一次。
父亲把我死命抱在怀中。
我失去了知觉。
父亲说:“你一到香港,芍药,我便接到他们的电话,说你已被绑架,叫我准备赎金与那只翡翠西瓜。我就觉得蹊跷——谁知道我们得了这件东西?马上派人侦查。开头我并不相信你已落在他们手上,直至在长途电话听到你的声音。”
“这件案子其实做得非常聪明,”母亲说,“人海茫dàng,我们赶到香港,虽然有警方协助,到什么地方去找你?联络到裘约瑟,但这个傻小子根本不知道你收过一封求婚信,也没想到是他在朋友群中招摇你的信而引起的恶果,那姓凌的少年非常工于心计,这件事恐怕经营已多年,不但笔迹、信纸信封学得一模一样,事实证明那堆信中,有十来封是他写的,而你也没分辨出来。”
父亲说:“直到你说出电话号码,警方追查到那一间公寓,早已人去楼空,只查出公寓是一个女人租下的,她的名字叫白丽丽。”
我失声:“她的房子!”难惊她那么苦涩、痛心、难过。
“是。”父亲说,“但是白丽丽也找不到。这些人与你像在人群中消失了。”
“后来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丽丽,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她与警方联络,说你在离岛上,”父亲说,“她借用下面村子的电话,一回来就遭杀害。”
“她为何要那么做?”我问。
父亲说:“她说她要得回那姓凌的少年,她qíng愿他去坐牢,她不能失去他。”
“结果她死了。”我说。
“是,山下掘有两个狭长的坑,一个是为你准备的,芍药,白丽丽躺在另外一个坑内。”
我仍然颤抖不已。
“至于姓凌的少年,他对警方说你实在是个好女孩子,他下不了手。”
“他也是个好人!”我冲口而出。
“我不会那么说,芍药,他主使整件事,你险些为此丧命,他是个好人?”
“他是个很……很有趣的男孩子,他对我很好,直至去到离岛,我没有被绑架的感觉。”我黯然说。
“这就是他手段高明的地方呀,他根本没打算留活口,”父亲说,“他gān嘛怕让你知道他真面目?”
我不敢说出来。
在香港的两个星期,我与“裘”处得极好,我曾度过一段非常愉快的时间。
感qíng是不合qíng理的。
在那两个星期之中,我真正享受过人生,我知道被关怀被宠爱是怎么一回事,老实说,我向往那一段时间,我希望可以再回到那一段甜蜜的时光。
我一直并不相信他会杀我。
当他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真正相信他肯为我牺牲。
在那段短短的三个星期中,我们是相爱的。
我不会忘记他。
门铃一响,母亲去开门,她笑说:“芍药,裘约瑟来看你。”
我抬起头。
诚然,他是货真价实的裘约瑟。裘约瑟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脸圆圆,表qíng憨憨,戴副眼镜,动不动面红,有时说话也有点幽默感,办事认真努力……换句话说,他是一个有优点,但是非常乏味的一个正常男人。
我站起来回房间。
“芍药,”母亲拉住我,“你到哪里去?”
“我累,想回房间去躺着。”
“别这样好不好?”母亲低声说,“你当心嫁不出去,我看裘约瑟这人蛮好。”
可是母亲不知道,我从来没把这圆脸的男孩子当过是裘约瑟。
真正的裘约瑟是另外一个人。
我说:“母亲,你让我嫁不出去好了,我实在并不太关心我的婚事。”
我自己心中有数,我疲倦地倒在chuáng上,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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