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溪感觉自己开始喘不上气。全身那种撕心裂肺地疼不比她摔死时来得好过多少。
“爸爸实在是供不起你读书。”
枕溪揣在衣兜里的手狠命地掐着自己腰间的皮肉,她拼命克制,她想克制住自己涌上来的,不争气的泪意,可还是在喊出那声“爸”后肆意地滚落了出来。
“爸,我不去读书的话,是犯法的。”
“你自愿不读书的话,没人逼得了你。”
“我自愿吗?”枕溪重复道:“爸,你要我怎么自愿?”
枕溪用手背狠狠把脸上的泪水擦去,说:“爸,你知不知道,我的成绩很好,非常好,我努力把书读下去的话,我能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你还小,不太明白现在的世道。现在的大学生也有太多找不到工作的。去学一门手艺,你永远都不会饿着。”
“枕琀,明年就小学毕业了吧。”枕溪把泪意收了回去,她冷静地看着枕全,问:“那她是不是也不读初中了?”
枕全避着她的眼神,不说话。
“那为什么枕琀可以我就不行?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吗?今天但凡我亲妈还活着,您也能说出让我不要读书的话?”
枕全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怎么又说起你妈来了?都过去多久的事了。反正我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推门出去了。
枕溪仰躺在床上,好久都没法让自己的心情平和下来。
她应该要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的,她应该自私一些,不要在这些早就习惯了的事情上浪费感情。
呵,说得轻巧,枕全是她亲爸,她希望在他身上获得一点点认同和怜悯都是妄想吗?
的确是妄想。
在他们家,她和林征都像是赖上门让人头疼的亲戚,只有林慧和枕琀才是他的家人。
他们才是一家人。
但林征有妈妈,她没有。
枕溪借口头疼没去吃晚饭,少了她,餐桌上的气氛倒热络了起来,枕琀咯咯笑着说今天绘画课上的事,旁边是枕全和林慧或称赞或鼓励的话。
这些听在枕溪耳里,越发让她反胃犯恶心。
吃过饭,枕琀来看她,坐在她的床边,一脸担心地看着她,问:“姐姐,你好些没有。”
枕溪无力地挥挥手,想让她走远一些。
平日里眼力见满分的枕琀却在这会儿看不懂她的意思了。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说:“我听哥哥说了昨天和今天的事,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可恶,我代他给你道歉,你如果不想原谅他也没关系,谁叫他做错了事情。”
枕溪从床上撑起身子看她,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听说昨晚是眭阳哥哥把你给救出来的,今早也是眭阳哥哥送你去的学校。所以姐姐,你昨晚上是住在了眭阳哥哥家吗?”
枕溪一个纵身从床上跃了起来,大惊失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昨晚住在哪里你可以去问问你妈。我并不认识什么眭阳,只是昨晚林征欺负我的时候被他看到了,顺手送我去了朋友家,这种荒谬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那他今早为什么送你去学校?这个姐姐你要怎么解释呢?”
枕溪一句“关你什么事”都到了嘴边,却在瞟见枕琀打量她的目光时住了口。
老实说,打重生回到这个家以来,她对于枕琀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实感。一是她现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林慧林征和枕全身上,二是枕琀现在的年纪确实太小,会让她有时候忘记这个小丫头就是把她推下楼梯害她和她未出世孩子一起死亡的凶手。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的眼神,那种不屑蔑视又戒备提防的眼神。曾经只要有男粉丝当着她的面给自己送礼物或者表达心意时,她就会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后来自己说要跟饶力群结婚,她也是这样看着她。
一瞬间,枕溪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她大概明白了枕琀今天来探病的原因。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枕琀10岁了,已经隐隐约约开始明白男女间的一些事情了,何况她的心智本来就比同龄小女孩儿成熟。
像眭阳那种人,说好听点叫大众情人,其实说是红颜祸水也不为过。喜欢他的人多了去,多一个枕琀也没什么稀奇。
只是,枕琀小眭阳多少岁来着?五岁还是六岁?
再说了,人眭阳认不认识她都还成问题。
或许也谈不上喜欢,枕琀只是单纯地仰慕人家身后的荣华富贵,做着这个年纪小女孩儿应该有的,灰姑娘嫁入皇室的美梦,金光闪闪亮瞎人眼的那种。
枕溪笑了笑,说:“路上遇到了,人家看我是林征妹妹才顺便捎我一程的。”
“真的?”枕琀盯着她的眼神透着狐疑。
枕溪一摊手,说:“不然呢?”
枕琀又把她从头打量到脚,笑着说:“姐姐长得像你妈妈吧,大家都说爸爸英俊帅气,我就长得挺像爸爸的。”
枕溪等她离开,才朝天翻了个白眼,抓过桌子上的镜子来看。
现在的模样的确是磕碜了些,自打来到这个家,吃不好睡不好,脸色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睛底下也有圈青晕,显得两只眼眶像是被人揍得凹了下去,衣服一撩开,手臂上的血脉都清透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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