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前,那些噩梦一样的记忆还在脑海当中。
赵幼苓越想心底越寒,只能睁开眼看向四周。
极目所望,除了白茫茫的雪还是雪。天与地都好像被雪覆盖成了同样的世界,没有山,没有湖泊,有的只是呼啸的北风,甚至连口吃的都没有。
这一路上,陆续有人撑不住死了。
饿死的,冻死的。
到了这里,不管过去是什么显赫的身份,死后都只会被胡乱丢在雪地里。等到冰雪覆盖,再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就连魂魄能否找到回家的路,都是未知数。
“到了!”
有吐浑兵大声呼喝。
“他们在说什么?”五殿下大概是被吓坏了,听到一声喊,整个人就哆嗦了起来。
笼子里的人摇了摇头,唯有另一个笼子里曾为五殿下怒斥过吐浑兵的男人回答道:“他们说,到了。”
赵幼苓循着声音看过去。
那囚笼里关押着的,都是朝中的一些官员。
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大官,说话的那人是鸿胪寺的人。她曾在义父身边见过此人。边上还有几位宗亲旁支,还有叫不上名字的伯爷。
有吐浑兵开始开囚笼往外头拉人。
一车女眷被赶下车,另有不少男人也被皮鞭抽着驱赶到了一起。
过去讲究的男女大防,到此刻一丝不剩。那些女人见到了认识的男人,再顾不上什么身份,什么适宜不适宜,哭着扑到了男人们的身边。
赵幼苓也被一鞭子抽了下来。
五殿下伸手想要拽她,赵幼苓咬了咬唇,忍着痛摇头。
看着缩回手的五殿下,赵幼苓被赶到了人群边上。
有教坊司的女乐认出了她,踉踉跄跄地将人抱住,眼泪哗哗直流。
“我没事……”赵幼苓被打得昏昏沉沉,靠着女乐的肩头,满脸痛苦。
女乐:“云雀儿!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跟着你公公走了吗?”
赵幼苓清醒了些,苦笑:“确实是走了。但半路被挤散,然后……就碰上了一伙吐浑兵。”
她原是接了消息,跟着义父就要随驾南逃。可路上逃难的人太多,她身份低微,不能紧跟义父左右,就被冲散了。再然后碰上一位相熟的内人,一不留神就跟着撞上了一支吐浑兵。
“这可如何是好……”女乐颤声道,“咱们……还回得去吗?”
女乐的话中带着哭腔,不少人都忍不住大哭起来。
吐浑人的鞭子随之落下,“啪啪”抽得人满身是伤。
那些吐浑人用绳子把他们男人女人分别捆成一串,喂了点又干又涩的面饼,挥着鞭子就往前走。
没有车,穿着本就不适合在雪地里行走的鞋子,赵幼苓眼睁睁看着身旁的女眷里,有位夫人跪倒在地上。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又有人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引起周围一连串的混乱。
赵幼苓倒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顺着喉咙,窜进肚子里,她猛地咳嗽几声,踉踉跄跄地往前。
再抬头,不远处的旷野上,出现了大片的毡包。高矮错落,是个游牧部族的样子。
赵幼苓停住了脚步,怔愣地望着那里。
直到前面的人被赶得快了,拖着她差点摔倒,她终于回过神。
戎迂的部族……
那是戎迂族昆特勤的部族。
她果然还是到了这里。
上一世,她没有去到吐浑,她被直接当做奴隶之一运到了草原上的另一个部族——戎迂族。
她始终记得,在被吐浑人带回去威胁大胤将士之前的那将近四年时间里,她就生活在这个部族里。
她是部族里的奴隶,后来……更是成了戎迂族可汗之子,昆特勤的……玩物。
赵幼苓忍不住浑身发颤。
等跟着队伍,踏上了这块土地,听着耳畔人声鼎沸,她闭了闭眼。
可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人狰狞的表情,和被掐住脖子时的痛苦。
“这些是什么人?”有人掀了毡帘出来。
“是吐浑的人,说是和从前一样,老规矩,拿奴隶跟咱们特勤换兵器。”
那人站在营帐前,微微眯眼,往前走了几步。
“这些都是汉人?”
赵幼苓睁开眼。戎迂早年也是吐浑的一支,虽后来分了族,但几百年下来,话仍是通的。这些人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懂,眼前的这个人,她也认识。
——昆特勤身边的亲信乌兰。
“又要换兵器?”那人往男丁处扫了一眼,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女眷的身上,“每次都只把这些次等的奴隶拿来交换。吐浑还把我们戎迂当做他们的分支了不成。”
说话的戎迂人满脸络腮胡,哈哈大笑:“乌兰大人,甭管好坏都是奴隶。不就是些兵器,这草原上除了我们戎迂,还有谁会冶炼,你总不能让吐浑跑去找汉人交易。”
那人冷哼,算是代替特勤应下了这笔交易。
女眷们被拉拽着送去营帐,剩下的男丁还站立在风雪中,一个个冻得满脸铁青。
赵幼苓垂下眼帘,女眷走后,落在男丁身上的目光就多了些轻蔑。大约是嫌弃胤朝的男儿大多身形瘦弱,乌兰看了他们很久,这才拿起马鞭开始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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