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还活着,因为年纪小,吐浑倒没有给他娶妻纳妾,但带着他各种玩乐,分明就是往纨绔方向教养。
还有那些仍活着的世家和官吏……
传回来的消息很多很多。谢先生甚至开始拿这些消息,当做课余的教材说起事来。
那些事经过谢先生的分析,点点滴滴被赵幼苓记在心里。
天禄十二年冬,大胤和吐浑议和的事终于开始落实。
这一年,赵幼苓已经十二岁了。
入冬之后,草原银装素裹,远山是一大片苍莽的白。这抹白,裹着生机,也裹着戎迂人一如既往的生活。
叱利昆已经娶妻,依旧还是草原各部之间众人追捧的对象,渴望被他疼爱的女人不时被送进他的部族。大可汗余下几位成年的儿子,也在这一年内陆续成家。
唯独剩了呼延骓。
他倒是不在意这些,依旧将赵幼苓充作自己的挡箭牌。没有名分,但草原各部都知道,骓殿下的身边有个宠姬。
就是这个宠姬年纪小了一些。
当然,赵幼苓的名字传遍各部,不光光是因为呼延骓。
另一个原因,是坚持不懈想从他手里带走她的叱利昆。
戎迂人不觉得一个女人,被两个男人同时追求是件不堪的事情。这证明此女讨人欢喜,如果身份再高贵一些,就应了汉人的话“好女百家求”。
叱利昆讨要了赵幼苓好几次,次次都被呼延骓拒绝了。连大可汗都曾打趣说不如让给长子,呼延骓照样没有同意。
这日,赵幼苓随呼延骓从新近发现的一处矿回来。回来时,天色已晚,一直在打探吐浑和大胤消息的几个汉子早早等在部族里,见他俩回来,忙将消息仔仔细细说了——
废太子赵昱一行人已经启程,返回大胤。
大胤曾陆陆续续派了几位使臣在吐浑,和吐浑王将议和所商谈的条款一一沟通并落实。这些条款在赵幼苓看来,丧权辱国,但为了接回废太子一行,为了换来边境的暂时安稳,都成了无可奈何的妥协。
赵幼苓知道,银绢到位后,废太子等人就可以回大胤,倒是有些意外竟然这么快就能走了。
赵幼苓还在惊叹使臣的速度,呼延骓命人退下,叫了声她的名字。
赵幼苓抬头,他说:“到时机了。”
“你是汉人,这里是戎迂。”呼延骓道,“你有你的家人和国,杀戮、战争都只能暂时阻挡你回家的脚步。”
赵幼苓坐在他身前,要和他说几句话,呼延骓却站了起来。
他很高,她只能仰起头去看。毡包内的烛光照得他的眼睛尤其深邃。
“明天,我就送你们离开。”呼延骓说。
“明天?”赵幼苓微怔。她和刘拂以及谢先生这两年的时间里,多多少少也帮着呼延骓在部族里担着一些责任,明天就走未免太仓促,手头上的事必然没法立即交接。
“你想回家,这是最好的机会。”呼延骓眉头轻皱,神情看不出喜怒,“吐浑不会在半路对废太子等人动手,所以这一路上肯定是最安全的。趁这个时候回去,路上虽然艰难,但能撑过去。”
赵幼苓嗯了声:“那我们手上的……”
呼延骓看着她仍略显稚嫩的面孔,巴掌大的脸颊,晒得略有些健康的肤色,鸦羽般的发,哪还有当初在叱利昆的部族初见时候,受尽磨难,狼狈不堪的瘦小子的样子。
但他还是记得那个被箭擦着头发射过,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像他偶尔捡来的小豹子,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弱小,却不忘伸出爪子挠人。
呼延骓半天不说话,赵幼苓有点懵,试探着轻声喊他:“殿下?”
呼延骓眼帘微抬:“大可汗的身体不太好了。”
赵幼苓听到这话,猛地一惊。
呼延骓说:“大可汗一旦病逝,继位的肯定是叱利昆。如果没有大可汗,叱利昆早就想要除掉我了。”
“那你跟我们一起走。”赵幼苓急道。
呼延骓沉声说:“我走的话,这个毡包外的所有人都会死。”
赵幼苓沉默下来。
呼延骓的唇动了动:“我会去找你。”他说完召来泰善,直接连夜安排起三人回大胤的事情来。
赵幼苓在毡包内坐了一会儿,看着微微蹙眉与泰善说着话的呼延骓,一声不吭起身离开。
毡帘落下,呼延骓手里的笔也跟着停了下来,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早已盖住了人影的帘子。
良久,他“啧”了一声:“养她不如养条狗,临走了也不知道撒个娇。”
“殿下如果舍不得,不如把她留下。”泰善道,“再等个一两年,她也就长开了,能伺候人了。”
呼延骓斜睨他:“我不爱这种瘦巴巴的。”
泰善微笑。
呼延骓没来由拧眉,屈指敲着桌案:“莫名其妙不舒服。老父亲送女儿出嫁是不是就这种感觉?”
这叫泰善怎么回答,大概只能继续保持微笑吧。
北风呜呜地吹着,草原上的白昼比之前来得都晚。赵幼苓从马场牵了她的大黑马出来,没走几步,呼延骓便默不作声地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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