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是, 担心公仪修一会儿会问起自己与公仪弘的婚事。毕竟自己还有三个月就要及笄,及笄意味着长大成人,可以出嫁了。虽然他已和公仪弘说了自己母亲去世不久,婚事延后再说,但倘若公仪修作为长辈早已认准了这门亲事,告诉自己,与公仪弘成婚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又要如何应对?
话不能说死,不留余地。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免得对方不知情,将来婚事不成,埋怨自己耽误了他儿子的终身大事。
这下有些难办了。
而眼下没有时间再想这个问题。不能再耽搁了,刘嫣匆匆洗完站起身来,孙媪扶她出来。
她匆匆忙忙的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孙媪帮她擦干身子,换好衣裳。
两人收拾的迅速,只是一时半刻头发是干不了了,她只好让孙媪帮她梳起来,最后检查了一下衣襟,见整理妥当,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孙媪随她而出。因离着不远,两人不消一会儿就到了公仪弘的住处。
自搬进府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他的院宅。
院门口以及长廊内安静的挂着数盏明黄黄的灯笼,照的院中一片亮堂,清楚可见院里的装修。他的门院明显要比其它院子宽阔气派,富丽齐整,不说主卧顶高,就是耳房都与自己现在的绣房几近齐平。一眼扫过去,雕梁画柱,纹饰繁复,其华丽和奢侈一点不输于府里任何一处。
因出来的匆急,头发还没干,此时寒气上涌,刘嫣冻的打了个喷嚏,抱起了胳膊。门外家仆见人到了,敲门跟里面通传了一声,很快,听到公仪弘说让人进来。孙媪等候在外,嘱咐了两句,刘嫣便一人进去了。
进屋见屋里的两个身穿华服的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虽说两人看上去神态平静,无什么异状,但气氛似乎并没想象中那么融洽愉悦。
屋内静默无比。
公仪弘坐在案前细细品着茶,气定神闲。刘嫣见迎面站着的那人略显年迈,一身儒气,与公仪弘有几分形似,又看屋内再无别人,心下暗暗确定了此人就是公仪修。
公仪修自她进屋时,眼睛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与卞氏确实有些相像,但气质明显不同。
公仪修面对着这张年轻的秀美脸孔,恍若再见故人,眸中星星点点,微微闪烁,心中忍不住思绪万千起来。
公仪弘的眼睛微微一斜,一眼看尽公仪修的心中所想。见他情绪有些激动,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见到刘嫣,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想到这儿,公仪弘眼底掠过一抹浓重的阴影,捏在手里的茶碗,微微一用力,之后重重的近乎于摔下去般搁落在桌上。听到声音,两人一惊,几乎同时向他看去。
刘嫣见他绷着脸,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一时被他吓到。不知哪里惹怒到了他,情急下唤了声道:“夫子?”
……
其实,公仪弘自小生活优越,饱读诗书不说,亦受其孔孟学派的熏陶,养成一副温良儒雅的脾性。只是自董夫人自尽之后,心性这才变了许多。
如今,他心思不止变得深沉敏感,与公仪修的关系也一直处于僵硬不化的状态。当然这些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即便看出他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也会觉的正常,毕竟人总会长大,更何况董夫人在世时,他年纪还小,他们只以为公仪弘目睹了当年母亲去世受了些打击,才渐渐变得内敛成熟起来,到如今沉稳了许多罢了。在所有人的眼中,公仪弘始终都是一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的样子。
而事情并未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谁又能知,公仪弘当年还是懵懂少年时,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从吊死在房梁到发丧下葬,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就像一个行尸走肉,没有了灵魂,心里只有无边无际的怨恨。
他恨自己的父亲公仪修,恨他心里住着别的女人,逼死了母亲。
他也恨那个让公仪修忘不掉的女人,若不是她与公仪修藕断丝连,情丝难断,何以酿成这种结局。
回想当年,他跟着出殡的人群下葬完母亲以后,回到家里就与公仪修大吵大闹了一通。公仪修不断自责的说着对不起他们娘俩的话,但已经于事无补了。悲愤交加之下,公仪弘将自己反锁封闭在屋内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公仪修在外面苦口婆心的劝说不动,直到第四天,公仪修终于急了,欲让人将门强行拆掉时,却见他一脸憔容的走出门来,但人出来走了没几步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了。好在只是身体虚弱导致,养了些天也无大事。后来身体恢复了,他更加奋发读书,不知是因母亲去世的打击太大,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真的刻苦用功,总之他天资聪颖加之上进,后来仕途确实十分顺畅,直到现在位极人臣,如日中天。
这么多年来,公仪修知道他不喜见到自己,于是深居简出的住在东院,除了重要日子,平时基本不怎么出门。若非要事,他也不会来找公仪弘。上次见他,还是因为刘嫣与他的婚事才肯露面。
……
公仪弘面色渐渐缓和开来,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走过去为两人介绍道:“这是家父,”“这是刘夷之女刘嫣,亦是孩儿的学生。”
刘嫣闻声,脸上噙着笑意,不失大方的轻垂螓首,微微欠身与他施了一个见面礼:“见过尊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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