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好几年就过去了。这些年里,除了陆正宇偶尔可惜可惜以外,他再也没有听到过顾云杉的消息,渐渐地就把这件事抛之了脑后。
直到四年之后,他在哈菲兹亲王的办公室,再见到了她,她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和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都悄然地传递着她还是不愿意跟他正面碰上的讯息。
他一如既往地选择了不勉强,原以为这么多年不见,她总该有些长进,想不到就算是给一国亲王工作——这么重要的一份工作,她仍然时不时地犯点迷糊。这种不分时间场合的迷糊让他有过一瞬的不喜,但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
小孩子心性而已。
当时,他是这么为她开脱的。
事后,才发觉这样的托词是带着些许溺爱的,就好像是自家的小孩犯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大人总是会无条件原谅。
正因为对顾云杉抱有这种包容的态度,所以,当他们突遭绑架,她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游刃有余地与绑匪周旋,心思缜密地寻找脱身的办法,冷静周全得全然不似之前那个在工作中还不时犯点小错误的人,让他感到有些吃惊。
其实,在这件事情上,他还很后悔——在他们终于找到了她,发现自他离开以后,绑匪故意放任她和优素福死不瞑目的尸体共处一室。看着她睡着了也紧皱的眉头,听着她在睡梦中发出小声的啜泣,他竟然……恨不得回到顾云杉提议让他先离开之前。
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留她一个人。
于是画面一转,他回到了那个逼仄的密室,一个蒙着脸的绑匪走上来,要像带他们来时一样蒙上他的眼睛,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云杉,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他看清楚了她眼中被她拼命掩藏的害怕。
他避开了绑匪给他戴上眼罩的手,在绑匪发愣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走。”他的嘴巴里含着耳钉状的追踪器,说话难免含糊,只能尽量压低声音,避免被听出破绽。
云杉大概是没想到他说变卦就变卦,急了:“云学长您怎么了?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的吗?”
那一瞬间的他仿佛顽石护体,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这一次,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尽管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多半是他想的时候太多,魔怔了。
但也不想再让她一个人在这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密室里和一具尸体大眼对小眼。
他们两个争执不下,绑匪的耐心宣布告罄,说既然他不肯走,那就两个人一起留下,顾云杉说什么也不肯。又要强行带他离开,他虽然双手被缚,但也不至于任人宰割,再加上顾云杉不让他们对他下重手,一时之间,场面极其混乱。
再也没有比这更窝囊的绑匪了!为首之人憋屈极了,心里的火越燃越旺,最后“啪”的一声,烧断了名为理智的弦,一声怒喝,所有人都乖乖停下了手。他喘着粗气,鹰隼一样锐利阴鸷的目光牢牢锁定顾云杉,用英语说道:“最后五分钟,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
与其是警告云杉,不如说是警告他。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却没有马上离开,旁边的绑匪像是得了授意,走到优素福的尸体面前摆弄了一下。
大门轰然合上,云杉有些着恼地问:“云学长,您……”
云杉转过了头来看不见,可他正对着优素福的尸体,不由得变了脸色——明明一看就知道凉透了的尸体,居然又动了起来。
他一向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这次却明显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云杉立刻截住话头,下意识转过头去。
他想要拦住她的动作,无奈双手被缚,只能出声阻止:“别看!”
……可惜太晚了。
云杉已经看到了那具尸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站了起来,浑身筋骨错位了似的向这边走来,他一边走,开了一个血洞的喉咙里还发出“咯咯”的声音。
如此诡异的场景,再胆大的人也冷静不下去了,云杉闭着眼睛尖叫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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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琅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卧室黑漆漆的屋顶。他静待了十秒,怦怦乱跳的心脏才恢复平静,然后撑起身子,半靠在床头,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半。
他今天是快十二点的时候睡下的,短短两个半小时的睡眠,不仅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梦见了这些年来与顾云杉的纠葛,末了还画风突变,把略带苦涩的回忆往昔变成了惊悚的丧尸出笼。
毫无疑问,他有着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但显然,被绑架一事多多少少给他留下了一点负面影响,而做噩梦、在梦中心跳加快和冒虚汗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连他都会做这样的噩梦,那么,在他离开密室后一直和优素福的尸体独处的顾云杉呢?是不是会一次次地在噩梦中挣扎?
又,是否会有人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把她叫醒?
他点开微信,在为数不多的好友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云杉——她早在他加了她好友的下一秒就换了一个头像,迅速得似乎是想让他以为她用他的背影当头像是他的错觉,却不知道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成语叫“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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